第54章 第 54 章(1 / 2)

混混頭兒老六覺得凡事得有個先來後到,必須得把事情捋清楚才行,出來混不能做白工啊。

於是他舉著大刀質問對麵的:“你們混哪裡的?”

劉府的侍衛麵麵相覷:什麼混哪裡的?墨薇彆院在南城啊。

“喂,問你們話呢,啞巴了?”

侍衛頭頭冷聲道:“南城。”

混混老六不高興了,東城的生意南城也敢來搶,必須得打,打服氣了才行。於是拔把刀就砍,劉府的侍衛愣住紛紛舉刀抵擋,雙方一交手,劉府的侍衛才反應過來這群人根本不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的人,定然就是真山匪了,佛門清靜之地見不得血,這群人這麼弱雞,抓他們還是綽綽有餘的。劉府的護衛動真格抓人,混混們被激得越發惱怒。

雙方打成一團,難解難分,驚飛樹林裡一眾鳥雀。

王晏之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往這麼奇怪的方向發展,蹙眉側頭問:“如意,我們先……”

哐當。

他後脖頸狠狠挨了一下,這一下莫名熟悉,還沒反應過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薛如意把手裡的板磚丟掉,嫌棄的看了眼還打得不可開交的黑衣人。都找的什麼人啊,還得她出手才行,她把人半拖著往另一條岔道口走,拖出幾米超躲在暗處的薛大薛二招手,兄弟兩人趕緊跑出來幫忙抬人。

三人躲開寺廟的香客和僧人,一路把人架到後山幽靜的禪房,薛如意抱怨道:“二哥,你都找了些什麼人,好好的自己打起來了?”

看了全程的薛二也很無語,把人弄到榻上後,才氣喘籲籲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應該沒喊這麼多人,待會我去問問老六他們。”

薛大開門,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道人閃了進來,瞧見床上的王晏之就問:“就是這人要用祝由術搜魂?”

祝由術也就是現代的催眠術。

這老道人是周夢潔多年前認識的,曾經救過他性命,這次是特意找來留作最後的殺手鐧。

薛二點頭:“彆廢話了,趕緊的。”

禪房緩緩燃起香煙,薛家三兄妹靠坐在床尾盯著床上躺著的人。

青衣墨發的王晏之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道人搖晃手裡的鈴鐺,在他耳邊低喃:“朝前走吧,一直超前走,不遠處你看到了一扇門。一扇白到發光的門,走過去緩緩推開它……”

床上的人玉白容顏舒展,顯然夢到了很好的事。

夢裡的王晏之推開那扇門,一腳踏進了承恩侯府。彼時他才五歲,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宮裡的總管陳公公到侯府宣旨,招他為太子伴讀。

能成為太子伴讀是上京貴家子弟夢寐以求的事,太子不出意外就是未來的皇帝,能成太子伴讀,那就是從小的情誼,將來怎樣都能平步青雲。

王家老太君他的祖母很是高興,張羅著要把人送進東宮。他母親卻極不願意,讓他父親上折子推拒。老太君大發雷霆,當場把母親斥責了一頓,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第二日他被送進東宮。

母親把他送到宮門口,千叮嚀萬囑咐:“皇宮不比家裡,萬事得謹小慎微,莫要招惹皇家,尤其是皇帝能避就避開。”

他打小就懂事,母親的話他牢記在心。

前來接他的陳公公很是客氣,跟在他後麵小世子、小世子的喊,喊得他有些煩。夏日的蟬鳴很大,皇宮也很大,大到他差點迷路,陳公公把他領到東宮。

剛進門他就聽見皇帝威嚴的斥責聲,比他小一個月的蘿卜頭太子跪在烈日下挨訓。

僅僅是因為貪睡了一刻鐘就被罰跪兩個時辰,午時不準用膳。

小王晏之覺得:當太子可真慘。

王伴讀上工的第一日給太子打了兩個時辰的傘,午膳偷偷塞了他娘給的栗子糕給太子。

小太子躲在桌布下小口小口的啃,噎到了就喝他遞過來水。

王晏之瞧他那樣,覺得著實可伶,忍不住感歎一句:“當太子好可伶啊,我父親母親就從來不逼我讀書。”

小太子苦著臉道:“孤也不想當太子啊,但孤生來就是太子。”

生來就是太子啊,那真慘。

在太子府待了一整日,章太傅來給太子講課時他在,皇後來瞧太子時他也在,日頭快要落山時陳公公又來把他送回去。快出宮門時有一段狹長的甬道,又冗又黑,長到他看不到儘頭。

他置身其中,渺小如天邊最後一縷光。

宮門一開,他打馬遊街肆意暢快,十幾歲的少年人滿腔意氣。放榜單日,官家敲鑼打鼓到承恩侯報喜,府門外全是圍觀豔羨的百姓。畫麵一轉,他就躺在繪潮閣不停的咳嗽吐血,昏黃的燭光搖搖曳曳仿佛隨時有可能熄滅。陳公公帶著一大群禦醫匆匆趕來,禦醫診斷他是肺癆,拉著前來探望的太子不讓靠近。

太子發了大火,堅持要進來,最後被一乾禦醫齊齊堵在門外。

老太君,他的祖母命人把繪潮閣封了,不許父親母親前來探望。辦法總是人想的,承恩侯他的父親,總是半夜偷偷溜進來,母親也來過,但每次都隔著門遠遠的瞧他。

人很憔悴,跟著父親東奔西跑給他找大夫。

床上的人開始掙紮,眉頭蹙得死緊,十指揪住被子不放。鈴鐺還在響,老道士輕聲問:“知道自己父親是誰嗎?說出來,說出來……”

他父親,他父親鬱鬱而終。

“你母親是誰?叫什麼?”

他母親一頭撞死在了父親棺木上。

“你是誰?你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是誰?他被承恩侯府的老太君,他的祖母除名了,他誰也不是……

他死後,二叔繼承侯府,堂哥成了侯府世子,太子登基,無人在記得他……

他十指都掐出血來,猛烈咳嗽吐出一口血,睜開眼,入目的是一間禪房,薛如意正拿帕子給他擦嘴角。

他感覺很累,努力回想暈倒之前發生了什麼:“如意,我怎麼在這?”

薛如意有些愧疚,顧左而言他的道:“我們快回去吧,這寺廟不安全。”她剛說完,門就被敲響。

薛二和薛大推門進來,一進門薛二就道:“阿娘不放心你們,讓大哥和我來接你們回去。”

“哎呀,安子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吐血了。快快快,快回去。”薛二心虛極了,要不是他們找來人施祝由術安子也不至於如此。

誰也沒想到安子自主意識那麼強,不僅什麼都沒問出來還受傷了。旁邊薛如意眼神已經要殺人了,喊來寺廟上的轎夫把人直接抬下去。

打完架通身掛彩的劉府侍衛瞧見被抬下山的王晏之,既驚訝又疑惑。他們到底錯過了什麼,不會假死變成真死了吧?

等薛家抬著人走後,劉府侍衛趕緊往墨薇彆院去報信。

薛父和周夢潔還在家等消息,等來等去等著人抬回來了。周夢潔趕緊讓薛家兩兄弟從後院把人抬上樓,去拿藥箱的功夫邊問薛二怎麼回事。

薛二麵帶愧色,把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才道:“那牛鼻子老道肯定不靠譜,說是安子反抗意識太強,心裡怨氣太重才會吐血。話都沒說完人就溜了……就離譜了,從來沒聽說過催眠會讓人吐血,這裡的祝由術不靠譜啊。”

周夢潔驚訝:“我先前見他用祝由術救過幾回人,每次都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薛二道:“大概是安子身體弱,先前病成那樣多少傷了根骨,今後還是要細養才行。”

周夢潔提著藥箱往樓上走,邊走邊道:“也是我考慮不周,我看以後彆折騰了,先讓他養兩日,等好了直接攤牌。”

薛父蹙眉:“直接攤牌?那能行嗎?”

周夢潔道:“怎麼不行,反正我們也不想折騰了,萬一再折騰出個好歹如何是好,乾脆直接問。”

如果是假失憶,薛家幾人想不出任何他要裝的理由。

騙色吧,他自己長成那樣。

騙財吧,他自己也能掙錢。

那麼聰明,考個功名輕而易舉,跑他家來做贅婿算怎麼回事?

“房間擠不下那麼多人,你和老大在一樓看店就成,讓老二和如意幫忙。”

妻子都發話了,薛父隻能乖乖的和大兒子守在下麵。

周夢潔上樓替王晏之把脈,發現他隻是氣息紊亂,急火攻心才放下心來。藥肯定是要吃的,修養也要修養,等薛如意下去熬藥後,屋子裡隻剩下王晏之一個人。

他靠坐在床頭發愣,之前好像做了個冗長的夢。夢見了自己第一次給太子當伴讀時,又夢見自己的死和父母的死。這個夢是在催促他快點回去嗎?

不能再心軟,不能再拖了,拖久了對他對薛家都沒好處。

安靜的屋子裡,王晏之閉眼靠在床柱邊上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

如意樓依舊熱鬨,晚些時候劉成姚派人過來探望,隻說家仆去上香瞧見王晏之被抬下山才來瞧的。薛家人收了禮品,裡頭是幾隻昂貴的靈芝,禮都送來了,又不好退回去,隻能等安子好了備禮送回去。

第二日,如意樓收到更多的禮,不過不是因為王晏之受傷,而是因為他中了秀才,而且是榜首。衙差前來報喜,薛父給了喜錢把人送走後,如意樓迎來一波又一波賀喜的官紳、富商,這些人還特彆有‘誠意’,聽說新晉的秀才老爺病了,又是帶藥材又是帶銀子給田地、鋪子。

考中秀才就等於半隻腳踏入官場,見了縣太爺不用跪,不用磕頭,就算犯了事縣太爺都不敢打板子。徭役賦稅可免,更彆提像是王晏之這樣的,縣試、府試、院試全是榜首,隻要不出意外以後定然是舉人老爺,說不定狀元也不在話下。

現在不攀關係就是傻。

當年林文遠考中秀才時,桃源村也熱鬨了一陣,不少鄉紳、富商也上門過,但都沒有這麼瘋狂。

祝賀可以收下,但是銀子田地、鋪子這些堅決不能收。這些收下就是人情,日後都是要等著還的,一個不好就會惹上麻煩。

薛父出麵一一婉拒,這些人還不死心,為了攀關係,天天跑到如意衝‘業績’。什麼貴點什麼,往死裡點,總之能多送一些銀兩是一些。

短時間內如意樓營業額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薛大的種的菜都耗儘,大棚都不夠供應。最後薛父無奈拉了條橫幅——自今日起,如意樓每日隻招待十桌,暫時隻提供午膳。

由於VIP可以提供提前預定服務,於是又迎來大批辦會員的,定桌已經排到一個月後。

薛父隻能暫停了預約服務,由衷的感歎道:“古代對讀書人的追捧怎麼和現代追星一樣,這架勢有點嚇人啊。怪不得有句古話叫‘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突然有點理解沈縣令打死也要讓沈修念書了,要我是古人也希望兒子念書出人頭地。”

薛大、薛二拍拍胸脯慶幸:還好阿爹不是古人。

王晏之隻聽見樓下鬨鬨哄哄,正好借養病為由沒下去。第三日他好了許多,提出要去宋教諭家拜謝再去劉成姚府上還禮。

薛父、周夢潔不疑有他,自然欣然答應,甚至還親自備了禮給他帶去。

縣學這次一下中了四個秀才,這是從未有過的喜事,前兩個是甲班和乙班的,另外一個居然是李成濟堂哥李成孝。王晏之去時,正好碰到李成孝也去拜見宋教諭,李成孝見到他很是驚喜,笑道:“報喜的第二日肖茂他們就找我聚過了,薛二哥也抽空去了,你當時病著沒來,甚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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