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股黑氣從宋亮頭上溢出,他慘叫著連連後退,直到撞到身後的桌子才穩住身形。
姍姍猛地起身，斥責餘依依：“你做了什麼？”
她伸手想去扶宋亮,卻在看到他臉的時候驚呆了,嚇得驚叫了一聲：“鬼啊！”
邊喊邊從後門方向繞到餘依依身邊,瑟瑟發抖地靠著餘依依：“這、這是怎麼回事？女天師,我男朋友怎麼會變成鬼？”
餘依依：“……”態度變得好自然哦。
當然，她知道這也不怪姍姍,因為在護身符的攻擊下，宋亮的真容已經暴露，而且因著護身符的迎麵攻擊,宋亮額頭缺了一塊，一直延伸到眼球部位，半顆青白的眼球都暴露在空氣中,看著確實有點滲人。
護身符對宋亮造成的驚嚇比實際傷害要大得多，很快他情緒就穩定下來，惡狠狠地盯著餘依依,又帶著幾分忌憚：“你是什麼人？”
餘依依說：“不如你先說說你之前是想做什麼？”
宋亮還沒說話,轉頭看到這邊情況的季建驚呼出聲：“我艸,有鬼啊！”
周陽也站起身，不過他沒有驚呼,而是緊皺著眉頭看著，伸手摸了摸衣領，然後從衣領裡拿出來幾根長頭發,他愣了一下。
季建要是平時看到，肯定會打趣周陽幾句，但在現在這樣的情景下，他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緊張地看著宋亮。
宋亮環顧四周，冷笑一聲，說：“喊什麼喊？你們睜大眼看看，這裡的鬼可不止我一個。”
姍姍嚇得尖叫一聲，拽緊了餘依依的胳膊：“天師，哪裡還有鬼？在哪裡？”
她這一拽，差點讓餘依依把手裡的小熊給鬆開了，也不等餘依依伸手扶正小熊，小熊自己忽然騰空而起，飛回淼淼的懷裡。
姍姍的聲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看了看小熊又看了看淼淼，然後往餘依依背後縮。
簡直要纏在餘依依身上了。
餘依依有點不耐煩，她對姍姍沒多少好感：“放手，再碰到我，就送你和你男朋友坐一起。”
姍姍立刻鬆開手，敢怒不敢言又有幾分討好地看著她，表情複雜極了。
宋亮抹了把臉，恢複成正常模樣，除了臉色有點青白僵硬，已經看不出鬼相。
他坐回座位，溫和地對姍姍說：“姍姍，你怎麼站在那邊，快過來坐啊。”
語氣神態十分自然，就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姍姍卻記得清楚，怕極時指甲摳進肉裡留下的疼痛還在，她慌亂地搖頭，幾乎是帶著哭腔地說：“宋亮，你不要找我好不好？你生前，我跟你在一起，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不要找我，我還不想死，你放過我吧。”
宋亮說：“你在說什麼傻話，什麼死不死的，我們不都活的好好的嗎？”
姍姍白著臉看向餘依依，餘依依有點無語地看向宋亮：“你當彆人都是傻瓜嗎？是不是還想吃我一道符。”
宋亮臉色扭曲了一下：“你不要壞我好事。”
餘依依嗬了一聲：“渣男人人得而誅之。”
宋亮臉色一僵，極慢極慢地偏頭，第一次把視線落在安安靜靜地淼淼身上。
淼淼朝他一笑：“你肯定想不到，還會見到我吧？”
宋亮說：“你為什麼找上我？你的意外死亡真的和我無關，你和孩子離開我，我也非常傷心……”
話沒說完，一直安靜的淼淼忽然暴起，臉色猙獰，動作迅速地掠向宋亮，利爪在宋亮脖子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車廂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好幾度，透著徹骨寒意。
隻不過瞬間，淼淼就回到原位，隻剩宋亮痛呼連連。
餘依依眨眨眼，清楚認識到，淼淼看上去柔弱，但絕對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鬼。
對淼淼這種程度的厲鬼用護身符，估計護身符在靠近她之前就會變成灰燼。
接著，宋亮那邊的窗戶忽然發出輕微卻頻率很高的震動聲，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小聲卻快速地敲擊窗戶。
餘依依看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黑黢黢的窗戶上閃過的一張張人臉，這次人臉不再模糊，反而非常清晰。
姍姍又低呼了一聲，嚇得直接癱軟在餘依依椅邊，也沒試圖站起來，而是乾脆直接靠著椅子坐下了。
餘依依正想問淼淼那些人臉怎麼回事，就聽到周陽的慘叫聲。
她站起身看過去，隻見周陽的手伸進衣領裡，不斷地從衣服裡扯出一根根長頭發，而他神情驚駭的痛呼，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他拿著長發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跡，很顯然，他身上受了傷。
季建有些害怕，不過還是鼓起勇氣走過去，說：“周陽，你彆動了，彆害怕，我先幫你把衣服脫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還沒碰到周陽，周陽就自己把衣服扯開了，隻見他身上纏了一根根頭發，頭發並不多，不是一束束而是一根根的，像是鋼絲一般勒進他的皮膚裡，割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
頭發不多，可不管他怎麼扯，扯掉多少，又會有新的頭發出現，並且越來越多。
深深的傷口越來越多，很多傷口開始重合，就造成了一種更恐怖的景象：周陽身上的肉開始一團團往外掉。
這簡直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淩遲，哪怕餘依依見過許多恐怖場景，看到這一幕都有些不適，更不要說姍姍和季建了。
姍姍已經埋著頭嚇哭了。
季建也嚇白了臉，不過還在試圖安撫已經失去神智的周陽，並且焦急地看向餘依依：“大師，求求你幫幫季建吧，他是我好哥們，學習成績好，平時也樂於助人，是個好人，你幫幫他吧！”
餘依依看向丹丹和丹丹媽媽，她們一直都很安靜，經常都是麵朝裡側趴在桌子上，講話都像是咬耳朵一樣，除了做介紹的時候，其餘時間沒怎麼和大家交流。
餘依依說：“你求錯了人。”
季建也不傻，看到餘依依的視線就明白了什麼，立刻轉而求丹丹媽媽：“大姐，求求你救救周陽吧，不管你要錢還是要什麼，隻要你肯救他，我都可以答應。”
丹丹媽媽坐起身，麵容平和地看著季建，就好像一個親切的大姐姐：“你求我救他？要是你知道他帶你上這輛車，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替死鬼，你還願意救他嗎？”
季建呆了一下：“什麼替死鬼？”
“我要殺了他，”丹丹忽然抬起頭，說，“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找一個替死鬼來替他死——他的所有行禮，是不是都是你拿著的？”
“是，但那是因為他……他打籃球傷了手。”季建很勉強的解釋，心裡卻已經產生了懷疑。
這輛列車上的所有事都不能以常識推理，而態度主動並且極力帶他上這輛車的就是周陽。
可實際上，他自己清楚，周陽成績好，家世好並且長得高大帥氣，在學校很受歡迎，對他這個從小認識的兄弟，並不是真正有多麼在意。
他之前就覺得周陽這次讓他跟著一起出來玩的舉動有些奇怪，如果是為了讓自己做替死鬼……一切就合理了。
他動了動嘴唇，問丹丹：“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丹丹麵無表情地扒拉了自己長長的頭發，直直看著他說：“他騎車撞了我，我的頭發被絞進了輪胎，我被拖了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好疼好疼……”
季建愕然，說不出半句話。
他忽然響起了一件事，那還是好幾年前，他們那時才初中，暑假他去外公外婆家，回來時聽說周陽偷騎他大哥的摩托車撞了人，家裡花了不少錢才搞定。
他那時還問過周陽，周陽當時好像說的是：“我哪知道大早晨那路上還有人，真是倒了血黴。”
這事並沒有引起什麼波瀾，甚至對他來說，就是一件聽了一耳朵的“小事”。
他從沒想過，時隔這麼久，周陽會被找上報仇。
他有些羞愧也有些說不出的心虛害怕，不敢再看丹丹和丹丹媽媽，也不敢再去看已經倒在地上的周陽，頗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丹丹哭了起來，她情緒好像有些不穩定，邊哭邊說：“媽媽，我好疼好疼……我不是壞孩子，我沒有闖紅燈。”
丹丹媽媽安撫地拍著她，哄了好一會兒才把她哄好，她又趴著桌子麵朝窗戶不看大家了。
丹丹媽媽說：“我們家裡窮，那時我天天一大早去賣菜，丹丹心疼我，放假了天天早晨和我一起去，那天她心疼我沒吃早飯，趁我擺菜的時候用自己的零花錢去給我買早餐……”
她眼裡泛著水花：“她死了，連十歲生日都沒來得及過。警察卻說是她闖紅燈才會遇到車禍，我想給她討公道，她爸爸為了三十萬不肯聽我的，我和她爸爸鬨，結果他有了錢和我離了婚……我是個沒用的媽媽，沒辦法為我女兒討回公道，隻能來陪著她。”
餘依依不愛聽悲劇是真的，但聽到一半，沒聽到每個惡人的結局也會不舒服，就問：“你和你女兒起早賣菜，你老公做什麼？他不肯給你女兒討回公道，拿了錢和你離婚，你就這麼白白便宜他了？”
丹丹媽媽說：“我拉著他一起跳樓的。”
餘依依：“……”
丹丹扭過頭，看向餘依依：“不準說我媽媽，我媽媽是世上最好的媽媽。”
餘依依就沒說什麼。
唉，明明是彆人的故事，可聽了，也會忍不住憋悶。
這時周陽已經重新站了起來，他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安靜地坐回自己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