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胡思亂想(1 / 2)

芒安石將潘瓊送回家後,才開車載水長樂回到小區。

“明天要請一天假嗎?”芒安石看著水長樂下眼瞼泛起的青色,詢問道。

水長樂搖頭。

“你晚餐都沒吃好,給你下碗麵?”芒安石詢問。

水長樂摸了摸肚子,空腹的饑餓感和身心的疲倦感同時湧來。他點了點頭。

芒安石進廚房忙碌,水長樂坐在餐桌邊,翻看著從圖書館借來的三本《朝陽鳳凰》。

十分鐘後,芒安石端了兩碗熱騰騰的拉麵放在桌上。

水長樂看著被肥牛、鮮蝦、蟹□□和墨魚仔覆蓋到看不見拉麵的碗:“芒老師,如果我變成胖子,你還是會對我負責的,對吧?”

芒安石愣了下,臉頰發紅,也不知是被廚房的高溫熏的,還是被水長樂撩的。

“胖點好,你那麼瘦。”芒安石沒敢回答,將其中一碗推到水長樂跟前,自己埋頭苦吃起另一碗。

水長樂笑了聲,沒浪費地將一碗麵吃儘。裹滿濃鬱芝士的拉麵配上海鮮湯,在冬夜裡讓人感覺格外幸福。

“怎麼還在看校刊?”

吃飽飯,芒安石將碗筷丟入洗碗機,發現水長樂還在翻閱《朝陽鳳凰》。

“你翻來覆去看好幾遍了,有什麼特彆嗎?”芒安石好奇。

水長樂:“我在想,沈鳳鳴當年的心境。”

“心境?”

水長樂點頭。

三本《朝陽鳳凰》,一共收錄了沈鳳鳴三篇文章。

除了作文大賽一等獎的《家》外,還有一篇短篇和一首組詩。從對方的文學造詣來看,明顯是位頗有才情的才女。

“我之前看這篇短篇時,總覺得字裡行間有說不出的陰鬱感,現在我懂了。”

沈鳳鳴寫的,描寫的是青蔥校園內,一個宿舍四名性格迥異的學生互相扶持、共同成長的溫馨小故事。

“其實這篇故事裡,都是沈鳳鳴本人的投射。”

故事裡四個主人公,早年喪母、父親又遠走高飛,但依然樂觀的自信女A;對成績充滿執著,相信成績決定命運的書呆子B;永遠麵帶笑意,為人熱情,深受師長喜歡的甜美女孩C;以及沉默寡言,有自殘傾向,對社會充滿批判的陰鬱女D。

“這四個主人公,對應的便是沈鳳鳴身體裡四種人格。其實很多人都有潛在性的多重人格,並不像藝術作品裡表現的誇張,什麼渾然不覺另一個人存在,互相沒有記憶。有時候你人前笑著,轉身忽然想哭,便是身體裡人格的切換。”

水長樂看著芒安石,忽然在想,他在每一個神域世界裡遇到的芒安石,會不會對應的,便是芒安石的一種人格。

“這篇校園故事裡,每個主人公的境遇,其實都是沈鳳鳴自我經曆的投射。”水長樂說著,指著其中一段——

【陰鬱女D總會在半夜時,來到鏡子前,對著鏡子碎碎念。

甜美女C起夜時看到,問她做什麼?

陰鬱女D迷惘又恐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從床上來到鏡子前的,莫非是受到魔鬼的召喚?

甜美女C安慰她,沒有魔鬼,應該是夢遊了。再睡一覺,天亮一切都會好起來。

D相信了,爬回床上,沉沉睡去。

C卻不安地看著鏡子,因為就在D轉身的刹那,她分明看到,鏡中有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

是幻覺,甜美C不斷催眠自己。】

水長樂第一次看這段時,便覺得字裡行間有隱喻。

隻是當時他以為,這裡的鏡魔,指的是心魔,或者生活重壓。沈鳳鳴在積極對待和消極逃脫中徘徊動搖。

如今他

才知曉,原來鏡魔是指人,是躲藏在鏡子後的魔鬼校長。

沈鳳鳴一邊自我麻痹,催眠自己是大夢一場來逃脫,一邊又清醒地認知到,她無力反抗魔鬼。

芒安石輕歎一聲:“她當時一定很痛苦。”

“是啊。”水長樂看著攤開的書,“可這個‘梧桐’,又是誰呢?”

梧桐,是沈鳳鳴裡出現的重要配角,住在四個女孩的隔壁宿舍,集真善美於一身的正麵人物。

芒安石:“或許是沈鳳鳴心中理想的化身,期待成為的模樣?”

水長樂搖頭:“我倒更感覺,梧桐是真實存在的人,一個對沈鳳鳴來說很重要的人。”

水長樂打開最後一本《朝陽鳳凰》,裡麵刊登了沈鳳鳴的詩歌。

“你看這首《鳳棲梧》,你覺得這首詩歌表達的是什麼?”

芒安石接過書籍。

沈鳳鳴寫的《鳳棲梧》篇幅不長,是篇現代詩,寫的是鳳凰落魄,唯有梧桐不離不棄,鳳凰暗誓待他日涅槃重生,願與梧桐樹長相廝守。

詩歌的下方有書刊編輯的批語,表示鳳凰指代作者,梧桐指代理想,作者表達的是對理想的堅持。

芒安石反複看了數遍後,猶豫道:“我怎麼覺得,這是首情詩?”

水長樂看著芒安石:“你也覺得,對吧?不是我理解太偏門。”

“可沈鳳鳴並沒有男朋友。”芒安石疑惑。“難道是暗戀的人?”

水長樂搖頭,從和詩歌的用詞和意境,明顯是兩情相悅,而非暗戀。

若心底已經有喜歡的人,還要遭受那般對待和折磨,是何等殘忍的事情。

看到水長樂臉上一閃而過的傷感,芒安石起身,合上了水長樂跟前的雜誌。“不要思慮太多了,睡一覺。”

水長樂點頭:“其實,我還有另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什麼?”

“顧惜蕾為何會去質問明叔呢?”

芒安石不解:“不是因為顧惜蕾在調查真凶嗎?”

水長樂搖頭:“剛才情緒太壓抑,如今才後知後覺,顧惜蕾去找明叔,氣憤的是對方在女兒深陷惡魔沼澤時一無所知,不在身旁。”

芒安石點頭,明白水長樂的困惑之處。

顧惜蕾找明叔,是在指責一個父親不作為,並未指責其為女兒報仇雪恨。

若顧惜蕾指責的是殺人,以明叔的性格,會坦蕩承認;正因為顧惜蕾指責其父職缺失,觸碰到明叔心中的傷,才情緒激動失手捂死了顧惜蕾。

水長樂:“我們反向回看,一切合情合理;可正向去推導,邏輯便出現矛盾。”

他們之所以推斷明叔是凶手,一是顧惜蕾發現沈鳳鳴的父女照;二是保安李睦被抓,以及李睦口供中,明叔在校長案發時的不在場時間線非常刻意。

可保安李睦之所以被抓,是因為在保安室連接的休息室發現顧惜蕾的手鏈。

顧惜蕾去找明叔前,唯一知曉的條件是父女合照,所能得出的結論也僅是明叔是沈鳳鳴的父親。

所以她並不知曉明叔是校長案和江尚午案的凶手。

既然如此,她為何要去質問明叔呢?

“或許是試探?”芒安石猜測。“明叔隱姓埋名在校園,一定有動機,她推測明叔是凶手,想激怒對方,逼迫承認?”

水長樂搖頭,顧惜蕾不是普通老師,是構建師,若已盤到這層邏輯,絕不可能毫無準備,單槍匹馬去麵對一個手法凶殘的凶手。

水長樂:“我在想,顧惜蕾去找明叔,並不是因為案件,而是純粹出於情緒上的激動。”

芒安石點頭,沈鳳鳴的悲慘遭遇,很難不令人心生同情和憤慨。罪魁禍首劉毅成已死

,自然而然的,人們容易責怪毫無作為的親身父親。

然而很快,芒安石發現,這個推斷也有邏輯因果錯位的問題。

“不對,今夜之前,我們隻知道沈鳳鳴慘死,但被害動機和她的遭遇,除了明叔,所有人包括警方都一無所知。因而不可能推導出顧惜蕾憤恨不平去找明叔的結論。”芒安石分析道。

這個問題,隻有已經離去的顧惜蕾能夠解答。

水長樂看著餐桌上方的吊燈:“也有可能,邏輯是對的,隻是我們缺失了已知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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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明叔是校長案和江尚午案真凶的消息不脛而走。

全校師生震驚。

畢竟在他們眼中,明叔已經是朝鳳中學的縮影之一,代表著學校的溫情美好。

“怎麼可能是明叔呢?”白冰冰難得沒在下課做數學卷,參與了八卦討論。

“就是!”陳真欽也很不滿。“明叔和江尚午、劉校長、顧老師能有什麼牽連?”

陳真欽猶記得來朝鳳中學的第一天,他丟三落四,忘了將新買的手機丟在何處,一個人在大門口的花壇嚎啕大哭。

明叔看到他,知曉原因後,和他一起回憶一天的路徑,何時掏出手機,最後使用手機的場景。

最終兩人在小樹林將手機失而複得。

正因如此,陳真欽將明叔視為忘年好友,在校外堂食遇到心儀菜肴,還會打包一份給對方。

劉子橙同樣不滿:“警方該不會是沒找到凶手,欺軟怕硬找個好拿捏的替罪羊吧?”

警方並未公布明叔的作案動機,一是死者家屬施壓,不願家醜外揚;二來唯恐引起更大的社會輿論震蕩,畢竟死者行徑過於惡劣。

這也導致許多學生不願相信警方通報,甚至有積極者組織橫幅簽字,萬人請願書等,要替明叔伸冤。

水長樂聽著前後左右熱烈的發言,沒有出聲。

“劉子橙,你脖子是不是被毒蟲咬了,好大一塊印子。”陳真欽忽然道。

劉子橙不明所以地摸摸後脖子,半晌恍然道:“不是啦,是胎記。”

水長樂看了眼劉子橙,她平日總放著披肩長發,今日少見地梳了一個大丸子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

“胎記?”陳真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對著女孩的脖子瞧了又瞧,“現在醫學技術不是能把胎記疤痕之類全部清理掉嗎?”

劉子橙一副你好庸俗的模樣,將脖子湊過去:“你懂個頭,看看我的胎記,是不是像個蝴蝶形狀。”

陳真欽沒瞧出來哪像蝴蝶,但迫於淫威,隻好道:“嗯,像,飛舞的蝴蝶。”

劉子橙嘚瑟:“對吧,這種形狀的胎記,在電視劇裡可是女主才有的待遇,一般都用來認親認愛的。什麼豪門貴女繈褓時被偷換,親身母親在人群中憑胎記一眼認出女兒;什麼白馬王子幼年時對鄰家女孩傾心,之後失聯,二十年後憑借胎記,在舞會上一眼尋得心上人!”

陳真欽嫌棄地彆過頭。

水長樂笑笑,看著劉子橙。豆蔻年華的少女本該如此,對生活充滿熱情,被善意籠罩,相信美好的存在。

劉子橙感受到水長樂的目光,略微嬌羞地彆過頭。

修長的脖頸上,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胎記,的確如一隻展翅翩飛的蝴蝶。

水長樂若有所思。

芒安石從班級正門走進來後,沸沸揚揚的討論聲才暫告一段落。

水長樂凝視著講台上嚴肅認真的男人。

芒安石沒表現出什麼特彆的行動和說辭,但水長樂察覺到對方這幾日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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