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朕不堪大任 長爾鯊 13246 字 6個月前

陛下都離開宮宴了,卻又特意叫大將軍過來給他點茶,還把他們所有人都叫上過來圍觀這一幕……不過幸好謝將軍雖然行跪禮時不倫不類,這會兒倒是配合陛下的找茬。

蘭微霜聽到了茶具磕碰的脆響,然後是係統疑惑地詢問:【宿主,我還以為您是想要找主角的麻煩呢,原來不是呀?不過,隻是讓大臣給你這個皇帝點茶,不能算一次暴君行為哦~】

聞言,蘭微霜一愣。

他睜開了眼,緩了幾息時間讓眼睛適應了燭火的光亮,又才看向茶桌方向,發現此刻坐在那裡的是謝淮清而非他以為叫來的謝緣君。

蘭微霜輕輕眨了下眼。

剛才來人應“是”的時候,他是覺得聲音似乎有點異樣,但並未多想,又不熟悉,隻當“謝緣君”是心情有所動蕩。

沒想到過來的是謝淮清。

謝淮清大概是今天入宮回去之後,又換了衣服,換成了現在這身藍袍。

至於謝緣君,他雖然今天有在承恩殿院子裡抄經書,但蘭微霜並未注意,倒不知道他原本今日也穿了相似的青衣。

當下看著謝淮清生疏的製茶動作,蘭微霜不禁一笑,輕悠悠地開口:“倒是朕不慎指錯了人,竟把謝將軍叫過來了。”

這回蘭微霜音量尋常,水曲閣內外安靜,外麵靜立的大臣們也聽到了他這話,一時間神色諸多精彩、心中揣測紛紛。

謝淮清抬眸,反應卻很平靜:“陛下的意思是,本是想叫臣的兄長近前?”

蘭微霜可有可無地頷首:“不過,既然謝將軍已經過來了,那就彆動了。九思,再把謝緣君叫過來。”

其他朝臣們頓時事不關己低眉順眼地看腳麵,心想陛下這算是折騰人的同時挑撥謝家兄弟間的關係嗎……

謝緣君也被請進了水曲閣,做的仍是點茶的活,不過他比謝淮清稍熟稔一點。

謝淮清和謝緣君相對而坐在茶桌前,並未交談。

謝淮清按著腦海中隱約有印象的流程點完茶,然後也不管成品品相如何,直接奉到了蘭微霜麵前。

“陛下,夜間飲茶有礙入眠。”謝淮清和聲靜氣地說。

蘭微霜輕輕挑了下眉。

謝淮清並非溫順的脾性,偏又要用這語氣說話,不看他表情還好,搭配上眼神和麵色,就叫人覺得謝淮清格外“反叛”。

“有勞謝將軍提醒,此話有理,這茶朕便不喝了,謝將軍自己喝了吧,莫要浪費。”蘭微霜疏倦道。

蘭微霜不挑謝淮清的毛病,謝淮清就繼續端著忠君的良臣表現,從容地聽話,喝下了他自己剛才點的那杯味道難以形容的茶水。

看著謝淮清喝完了,蘭微霜才慢悠悠起身,對還在點茶的謝緣君說了聲:“抄錄郎也是,把茶水喝乾淨了再走,朕就不奉陪了。”

謝緣君仍舊不習慣“抄錄郎”這個“官職”,聞言差點沒反應過來,緊接著垂首應是:“恭送陛下。”

他本就跪坐在茶桌前,倒是不用再特意行跪禮了。

而站著的謝淮清聽到皇帝要走,依舊不似滿朝文武其他人那樣老實行禮,隻一作揖,也道:“陛下慢走。”

蘭微霜起身,微醺的狀態讓他有點恍惚,身形一晃、手掌下意識撐在了軟榻前的桌麵上。

謝淮清打量著他。

九思連忙上前:“陛下,可要宣太醫?”

蘭微霜想了想,這裡離寢殿尚有距離,他被幾杯果飲弄得微醺,回去路上再吹風著涼就不好了。

“備轎回承恩殿,讓鄭太醫過去候著。”蘭微霜說完,靠回了軟榻上。

他這身體經不起折騰,如今已經懊惱不該貪杯多喝果飲了,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還喜歡上“飲料”了。

九思領命,示意隨行的乾兒子小太監快去辦。這回身為大太監的九思就不親自去跑腿了。

蘭微霜有些困倦,但不想自己真的睡著過去,畢竟現在還在水曲閣。

於是他想找點事做,看向了謝淮清。

蘭微霜突然道:“謝將軍慣來的禮儀是誰教導的?”

朝臣們一聽這話,心道糟糕,陛下這是身體不舒服所以不想忍了,打算尋謝淮清磨虎頭鍘了嗎!

謝淮清倒是不緊張,回道:“陛下見笑,臣自幼不擅禮儀,北境數年更是鬆散。”

蘭微霜無所謂道:“朕倒是覺得謝將軍不拘泥,挺好。九思,把禮部尚書叫過來。”

禮部尚書輕微冒汗,近前下跪叩首:“臣參見陛下。”

蘭微霜緩緩道:“朕要改祖製,廢跪禮,往後麵聖行禮,隻需俯首作揖,禮部草擬章程,推行下去。”

動不動就被人跪,蘭微霜尋思著他的確是沒這個承受能力,正好借這個時機改一改禮儀。俯首作揖,足夠彰顯皇帝這地位特殊了。

然而莫說是禮部尚書和其他人,這回謝淮清都不禁一怔。

水曲閣外的朝臣們緊跟著都跪下了、大氣都不敢喘,還在點茶的謝緣君也側過身、維持著跪坐的姿勢停下了手上動作,包括大太監九思在內的宮人們也忙不迭跪下不敢吭聲,隻有謝淮清還是站在軟榻邊沒動彈,不過也同樣沒有出聲。

水曲閣內外一時極為靜謐。

蘭微霜仍然不怎麼嚴肅地靠在軟榻上,眼簾都半闔、似乎沒什麼精神,也沒有意識到剛才吩咐了個什麼規章似的。

禮部尚書震驚過後,連忙又是一叩首,然後連聲勸道:“陛下……陛下不可啊!”

也是近日蘭微霜不管事,朝臣們能“說話”了自然膽子也大了些,加上廢跪禮這顯然不是皇帝為了彰顯權利想做的事,所以禮部尚書才敢出聲勸阻,不然礙於暴君威嚴,禮部尚書不會這麼不要命。

“陛下,大夏自開朝便是跪禮,這是祖宗禮法,更是天子威儀,不可輕易言廢啊!陛下……”

若不是不便直言,禮部尚書都想說一句“陛下為了和謝將軍置氣罷了,至於如此嗎,還是陛下您就是在說反話,想要警告謝將軍守禮?”

蘭微霜神情仍舊溫和,說的話卻很有暴君風範:“朕的大夏,朕還做不了主了?要不這皇位你來坐,你來把祖宗禮法天子威儀延續下去?”

禮部尚書渾身一顫,連忙叩首埋頭,這回都不敢直起上半身了:“陛下……陛下,微臣惶恐!”

“那就回去乾活,忙起來就沒時間惶恐了,下去吧。”蘭微霜一派不講道理的模樣。

但很管用,禮部尚書不敢吭聲了。

禮部尚書隻是想垂淚——禮樂崩壞!禮樂崩壞啊!

不過這四個字,禮部尚書是不敢說出口的。

他顫顫巍巍退出了水曲閣。

外麵的朝臣們卻都還沒起身,蘭微霜偏了下頭:“九思,去問問朕的重臣們,是沒聽清朕說了廢跪禮的話,還是有意跟朕對著乾?”

不用九思走出水曲閣,外麵的大臣們聽到蘭微霜的話,紛紛連忙說著“陛下恕罪”、“微臣不敢”站起了身。

蘭微霜有點感慨:【小苟,看到沒,發暴君瘋真管用。】

係統乖巧道:【看到啦!宿主超棒!恭喜宿主,罔顧禮法,暴君行為打卡又加一呢!當前累積未抽獎的打卡次數再次到三次啦,恭喜宿主獲得第二次抽獎機會,宿主現在要抽獎嗎?】

蘭微霜:【先放著吧,現在沒心情。】

係統:【好的哦,我幫宿主先記著哦~】

軟轎來了,蘭微霜再度起身,腳步略微有點飄地出了水曲閣。

謝淮清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他想,當今這位陛下,的確彆出心裁。

不容輕視。

軟轎停在了木廊外,朝臣們忍住下跪叩送皇帝離開的欲|望,分立兩側、束手目送。

今科狀元俞飛聲和探花慕笛玉幾乎站在朝臣隊伍的末尾,兩人並肩而立。

蘭微霜一看到他們倆,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小苟係統大方分享給他的現場直播畫麵,有點牙疼。

他這會兒狀態微醺又神思困頓,一時也沒想太多,便開了口,對俞飛聲和慕笛玉閒絮道:“你們倆,往後尋刺激也換個地方,翰林院光天化日,若是被人告發過來,處不處置都麻煩,還是少添事為好。”

俞飛聲和慕笛玉驚出一身冷汗,驟然忘記剛才“廢跪禮”的說法,下意識跪下了。

但蘭微霜隻圖自己說了想說的話,說完就走,並沒有留意他們的反應。

係統歡快地恭喜:【宿主超棒!當眾揭露官員與國事無關的私隱,也算暴君行為哦,雖然宿主今天已經在慕笛玉身上打卡成功過了,但這回加上了俞飛聲一起,所以打卡次數再加一呢!】

然而蘭微霜精神不濟,連係統的話也沒有反應過來,一概“屏蔽”。

蘭微霜擲下一雷,乘著軟轎回寢殿了,徒留俞飛聲和慕笛玉還跪在原地,一時竟不敢起。

周圍其他官員聽了蘭微霜剛才那話,又見俞飛聲和慕笛玉這反應……

雖然蘭微霜說得並不直白,但正是因為如此,其他人發揮想象力——倒沒幾個人懷疑到這兩個人有私情上,畢竟不是通常的思維方向——隻是所思所想比實際情況甚至更加誇張了。

除此之外,兩個當事人和其他大臣們再次意識到——或許,“手眼通天”一詞落於陛下身上,當真並非玩笑。

若說前翰林學士江自流科舉受賄一事,陛下是因其位高權重且科舉事大而有所著重關注,沒那麼位高權重的官員們不必太過戰戰兢兢,那如今呢?

連俞飛聲這個從六品編撰、慕笛玉這個七品編修在翰林院做了什麼,陛下都能知道,那……其他朝臣的一言一行呢?

先帝能為了讓當今陛下順利登基、無後顧之憂而狠心設局坑害其他子女宗親,若說還在暗中培養了隻聽命於新帝的探子死士輔佐當今陛下……也是極有可能。

或者,就是當今陛下自己籌謀培養的,就為了如今這局麵,縱然他不再“勤政”,也仍舊牢牢把握著朝中一舉一動,讓文武百官隻比從前更加恭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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