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中之腦是個細想起來十分恐怖, 會讓人直接開始懷疑整個世界是否真實以及自己是否真實的理論。
這個理論大致是這麼解釋的。
人所體驗到的一切，本質上是大腦中得神經信號。假設一個人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腦的神經則不斷在某種外部刺激——可能是計算機的刺激也可能是彆的什麼東西的刺激——下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神經信號。
儘管這個人實質上隻剩下了一個大腦，但腦的主人所感受到的外部世界是完全正常的，他自己也是完全正常的。
從這個人的角度上說, 他可以認為自己正處於正常的、真實的生活當中。
然而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 他所感受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都隻是在外部刺激下產生的神經信號而已。
雖然洛說的話聽起來有點毛骨悚然，但羅拉根本沒有被嚇到。
“我知道缸中之腦。”羅拉說，“潛意識遊戲就是以這個為基礎製作的。”
遊戲頭盔發送信號刺激腦部，好讓玩家能體會到一個幾乎真實的世界——這個遊戲是明明白白地講清楚了它所采取的科學原理的。
它講清楚了本身采用的科技, 同時也沒有避諱它本身可能會有的危險性。
比如大腦受到某些不可逆轉的損傷啊，比如進入遊戲後錯把遊戲當成了現實啊, 比如突然腦死亡啊……這都是玩這款遊戲可能導致的嚴重後果。
羅拉在戴上頭盔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羅拉：我覺得OK。
玩遊戲嘛！既然是遊戲，玩的時候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是正常情況！不足掛齒的！
她的態度沒有超出洛的預料, 因此他這時候隻是笑了一下, 細細地解釋道：“沒有潛意識遊戲，隻有潛意識現實。”
羅拉警覺地抬眼：“嗯？”
洛把話說得更明確了些：“這個世界不是一個遊戲。”
“哎呀，”羅拉滿不在乎, “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遊戲啦！”
“……”
“遊戲不是這樣的, 遊戲不會這麼亂七八糟, 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垃圾信息的。”羅拉很認真地說, “我這段時間稍微搜集了一下各種類型的愛情動作片, 你知道它們總數有多恐怖嗎？”
羅拉伸出一隻手：“我隻搜集公認的精品——我的庫存快有五十萬部啦！”
買這麼多片子還花了不少錢呢。
噫。
萊克斯居然沒停她的卡。
他在想什麼呀？這個反應絕對不對勁。
洛：“……”
儘管她很清楚羅拉絕不是纖塵不染的、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但是但是但是，洛有些崩潰地想，這個愛好也太奇怪了點吧。
“沒有遊戲會為了補全世界觀拍這麼多成人影片的，”羅拉說，“而且我的搜集範圍隻限於合法發行的片子，彆的什麼，偷拍啊，個人情趣啊，還有一些粗製濫造的片子，我都沒怎麼關注的。”
當然它們的數量也很大就是了。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我沒想到你會從……上知道這個世界不是遊戲。”
“其實我也不能確定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遊戲啦。”羅拉說，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也許我看到的那五十萬部影片都是假的呢？事情的真相，世界的本質，我到底是誰，像是這樣的一些問題，如果你不打算去改變它，那答案到底是什麼根本不影響任何事情嘛。”
“你沒有想過‘現實’嗎？”
“如果潛意識遊戲根本就不是遊戲，那現實也就根本不是現實。”羅拉說，“我腦子裡的那個現實，其實是‘潛意識現實’對吧，也就是真正對應你說的‘缸中之腦’的那部分——在我蘇醒前，你們用一些電信號刺激我的大腦，讓我有和‘現實’相關的認識。”
她從營養倉裡蘇醒過來的那一刻，在她的想法裡，她是離開了現實，進入了遊戲。
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現實。
所謂的現實是被植入她大腦中的一種“觀念”。
也沒有所謂的遊戲，隻是同樣的，她的大腦中被植入了“這個世界是一個遊戲”的觀念。
羅拉唯一搞不太明白的事情是為什麼瑞貝卡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給她植入“遊戲”、“現實”的觀念呢？
直接在她的腦中植入必備的知識和技能，然後讓她自由發展不好嗎？
洛說：“你也可以堅持認為這個世界是一個遊戲，你潛意識中的現實才是現實，如果你想，你仍然能夠回到你的‘現實’裡。”
“如果我對遊戲不滿意，我會想辦法去現實。如果我對遊戲很滿意，那我就繼續玩遊戲。”羅拉說，“但是，你現在告訴我的‘缸中之腦’理論，也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真相。”
她打開了遊戲麵板，那三行小字安靜地停留在麵板上，像是歸巢後的鳥兒。
“你想繼續探索真相？”洛歎了口氣，有點愛憐地抬起手想撫摸羅拉的麵頰，被羅拉用手輕輕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