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1 / 2)

奚嫻在夢中拚命的掙紮著, 緊緊皺的眉眼困頓而痛苦, 像是陷入了某一種僵局。

無法背叛自己的意誌, 也無法背叛自己的心。

她曾是那種, 極端而陰暗的女人,無法崇尚光明,卻又發自內心的渴盼著那些,並且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無比羞恥。

即便是受到折磨和羞辱,麵對無儘的黑暗,以及無望的人生,奚嫻都是那種, 絕對不會選擇自儘的人。

隻要她還活著, 就會儘全力抓緊所有的機會,達成自己的夙願,即便隻是很小很小的一塊也好, 但必須儘全力,必須利用完所有的事物才能死掉。

所以, 她堅韌而惡毒, 本性固執得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 遇到所有的事情都隻會遵從本性。

所以壞了約定是真的, 但是當初承諾的決心也是真的。

她再次見到那個人的時候,他並沒有對她失望。

恢複了青年模樣的男人隻是平淡道:“和預料的並無偏差。”

沒有失望,沒有憤怒, 甚至對她這個人都沒有期望, 因為她本來就是肮臟的爛泥, 在他眼裡永遠不配得到期許。

於是她壞了約定,他也不是那種癡心單純的男人,所以並不會憑空遵守一個被摧毀的守則。

她是那些人的最後的期望,是他們在泥沼中所求的唯一,也認定她是高貴而驕傲的公主,所以奚嫻一直是這麼要求自己的。

而他也是如此,比她更驕矜,比她更有謀算,即便知道那是自己愛的女人,也無所謂會不會痛苦,理智和感情分成一道楚河漢界。

畢竟,那個約定已經是,他對於那顆惡毒到即將腐爛的朱砂痣,最後唯一的寬容了。

……

奚嫻痛苦的流淚,她抓著自己的心口,懷孕的身子無法承受這樣猛烈的情緒,因此呼吸變得膠著而急促,一張精致的麵容在夜色下,也顯而易見的慘白著,就像是一尊交融著極端情緒的石像。

身邊平躺的男人緩緩睜開眼,淡色的眼眸裡沒有什麼感情,甚至並沒有在意奚嫻的痛苦。

他又合上眼眸。

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了。

就像是奚嫻重生後,被那些愚蠢蒙昧的事情所困擾,然後抑鬱成疾病時候對他說的。

好像腦中放空了,什麼也不想了,但就是無法入眠罷了,再疲憊也無法入眠。

同床異夢,互為枕邊人,卻有著兩顆無法交融的心。

奚嫻如此逃避,他縱容著她的躲避,何嘗不是在陪著她沉淪?

但夢總是會醒的,人的本性不會被迷霧所籠罩,而密林中的陷阱布置多事,靜候佳音。

假如獵物畫地為牢,那麼它會安然的在寧靜的湖邊過完一生,它的絨毛光澤而軟綿,眼睛圓溜溜的,就像是眸中珍貴的寶石,每日舔舐著尾巴上的絨毛,又愛和主人撒嬌,對於這樣聽話的小東西,他會很寵縱,很寶貝。

但到底非我族類,它再怎麼聽話,被馴化的一麵始終難以壓製本性,假如它在迷霧中踏出一步,那麼陷阱便會開始輪轉。

男人靜靜躺著,雙手優雅交疊,聽著奚嫻的啜泣聲音緩緩勾起唇線。

那麼,真正馴化獵物的方式是什麼呢?

是將它殺死,將它致殘,亦或是奪走它的魂靈,使它成為一具乾屍?

都不是。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給我另一個諾言。我、我一定會遵守,再也不會、不會不聽你的話……”

“因為我喜歡你……”

“姐姐。”

…………

奚嫻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隻覺得腹痛難忍,隻是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她甚至沒有再見到晨練回來的男人,或是女人,或是各式各樣的人,都沒有見到。

冷汗涔涔往下流淌,奚嫻疼得受不了。

她天生便是極其嬌氣的,比她的任何一個姐妹都愛頤指氣使,比她們都要特殊,所以她得到了一些秘密的優待。

她就像是以為真正的公主,即便王朝已經覆滅了,但卻仍舊可以優雅平和的坐在王座上,然後吃著用鮮血換來的昂貴茶點,眼中明滅變幻著,誰也不知道這位高貴的女性到底在籌謀甚麼。

她的一切都是那些人賦予的,但隻是缺乏真正的毅力和狠毒之心,因為她對自己愛的人下不了手,甚至願意和他做那些隻有垂髫小童才會有的約定。

所以她嬌氣而猶豫,像是一個真正的公主那樣嬌嫩,那樣頤指氣使,卻沒有與之匹配的,獨屬於上位者的,宿命般的冷漠決絕。

奚嫻的疼得麵目泛白,一雙眼裡布滿了血絲,那樣的疼痛來源於腹部,她感到一陣濡濕,或許是鮮血,那個孩子可能要離她而去了。

她並不覺得緊張或是痛苦,隻是期待疼痛可以快些過去,這樣她還能去南邊院子裡接她的無拘下學。

奚嫻痛得昏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靜靜躺在室內,她一睜眼,便看見無拘擔憂的眼眸,滿含膠著泛著一點紅。

這孩子哭過了。

但無拘就算是嬰兒時期,都很少會哭,大多數時間不開心了,就嚷嚷起來,亦或是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卻始終無法哭出聲音。

奚嫻那時隻覺頭疼,有時又擔心自己的小寶寶不正常。

但現在他哭了,奚嫻卻沒了感覺。

就好像,記憶緩緩複蘇之後,就連感情也被抽離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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