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麵色冷凝，眼中儘是戾氣，還有控製不住懷疑，嗓音仿佛溫柔耳語，卻讓人覺得危險重重。
“剛才那個人死相，你沒看清？”
祝子翎被他掐著下巴，禁錮在懷裡，本有些不滿地皺眉，聽見容昭話卻是一怔。
他就想問這個？
祝子翎看著容昭黑曜石般墨色眼瞳，心想這人簡直大驚小怪，說好所謂殺人不眨眼暴君，難道不該更慘死亡現場也不放在眼裡嗎？
祝子翎語氣平常：“我看清了呀。”
剛才那人死相算什麼，比起末世裡活活被喪屍啃得開膛破肚，缺胳膊少腿、沒了半張臉那些人，可以說是非常體麵了。
哪裡值得這麼大驚小怪？還浪費了他美食。
再說那個仆人一路上嘰嘰歪歪，明顯不懷好意，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多半是彆人安插進來有所圖謀。那容昭動手把人殺了不是很正常麼？殺了就殺了唄。
他也就是讓人帶了個路，跟對方又不熟，這人還挺看不起他呢，他犯不著因為這麼個人死了就感同身受，擔驚受怕吧？
祝子翎覺得容昭真是小題大做。
容昭聞言眯了眯眼：“那你就不害怕？”
男人手順著他下巴輕輕撫摸下去，拇指按在了祝子翎喉管上，在輕易便能致命位置動作輕柔地摩挲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那個血洞本來可是要開在這裡。”
“隻差一點，剛才死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本王要殺你，你也不怕？”
容昭眼裡泛起血色，聲音輕柔中仿佛帶著蠱惑陷阱，緊緊盯著祝子翎。
祝子翎被扼住了咽喉，卻依舊神色不變，看著眼前好像下一秒就會掐死他容昭，眨了眨眼睛。
雖然容昭凶名之盛，幾乎沒人不害怕，但他還真怕不起來。
跟其他人不同，祝子翎並不覺得容昭真是什麼濫殺無辜大惡人。
雖然在他記憶裡，容昭登基稱帝後，天下人也還是都說他暴虐不仁。但對祝子翎來說，因為厲王登上了皇位，他繼母娘家，支持二皇子譽王孝文伯府垮了台。
生母早逝祝子翎原本一直被繼母胡氏和對方生兒子祝子臻打壓欺淩，而他那個尚書爹祝瑞鴻則是偏向胡氏，幾乎從未管過他。
但容昭成了新帝後，情況就變了。
祝瑞鴻這人表麵清高實則勢利，當年考中了探花便開始不滿祝子翎商戶出身生母寧琬，如今胡氏娘家惹了新帝厭惡，祝瑞鴻自然也就冷淡了胡氏乃至祝子臻，轉而對祝子翎和顏悅色了起來。
胡氏因娘家獲罪憂心，又不再為祝瑞鴻所喜，自顧不暇，沒法再欺壓祝子翎，讓他日子好過了不少。
不僅如此，之後沒兩年，新帝查出祝瑞鴻犯了一樁大案。
祝瑞鴻被斬首，家眷等人流放，祝子翎卻莫名被放了一馬，還拿到了尚書府剩下家財。
祝子翎當時便覺得那祝府處處都惡心，包括假模假樣祝瑞鴻，一直想著要脫離出去獨自生活，隻是始終困難重重無法成行。
倒是恰好借著此事，祝子翎成功擺脫了祝家那些人，換了個地方開始新生活。
祝子翎其實也很納悶容昭為什麼唯獨赦免了他一個，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方算是幫他實現了願望。而且拿著祝家家資，比他原本設想一無所有孤身去外地努力站穩腳跟情況好太多了，祝子翎自然是有幾分感激，故而對容昭印象並不糟糕。
而且新帝登基後雖然血洗前朝後宮，抄了許多人家，不過在祝子翎看來，那些被新帝動刀大臣，諸如祝瑞鴻，大多都是罪有應得。
而且容昭對百姓並無什麼殘暴之舉，祝子翎在民間沒有看到苛捐雜稅橫征暴斂，官員反而因為害怕新帝更加勤勉廉潔了。邊疆安定，百業俱興……
雖然時不時就會聽說又有誰誰誰觸怒皇帝被殺了，但那些學子們老是嚷嚷著暴君不賢有傷國祚之類話，容昭也沒把他們怎麼樣……
因此在祝子翎印象裡，容昭便始終不是一個壞皇帝，也不是一個會草菅人命壞人。
隻不過是名頭可怕罷了，實際上根本很手軟。
就比如現在，雖然容昭看起來樣子挺嚇人，但祝子翎根本沒感覺到他真有殺氣和惡意。
雖然對方性格陰晴不定、反複無常，還總想耍他嚇唬他，多少讓他覺得有點討人厭，但……
有什麼好怕？
祝子翎情緒非常穩定，甚至還不自覺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在對方懷裡窩得更舒服一點。
本以為祝子翎想要反抗掙脫，結果發現他竟還蹭得更近了點容昭：“……”
鑒於對方看起來好像很想嚇到他，不太能接受他竟然不害怕樣子……
祝子翎在容昭注視下遲疑地想了想，把直接否定答案咽了回去，慢吞吞地挑了個折中說法：
“……還好吧。”
“……”
祝子翎沒有意識到，這副隨意輕慢樣子，恐怕比直接說他不怕更容易引起對方不滿。
容昭沉默片刻，最終輕笑一聲鬆開了手。
“王妃倒是膽識過人。”容昭收起了方才可怖神色，淡淡道。
他不僅沒在祝子翎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畏懼來，懷裡這具身體還放鬆地把他當成了靠墊。
看來這人不光是不怕他，甚至還對他有些……信任依賴？
這又是為什麼？
容昭疑慮中突然想起了昨晚事，眸色深了深，對祝子翎態度異於常人緣由不禁有了個模糊猜測。
祝子翎可不知道容昭想法已經歪到了很遠，也無心探究，被人放開後立刻轉頭，接著便心痛地看到他雞湯餛飩果然灑了，其他包子點心也不少滾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祝子翎心疼得直皺眉，忍不住小聲嗶嗶：“這麼多好吃，都給浪費了……”
容昭耳朵捕捉到這一句，眉梢微動，王向和卻是笑著說道：“王妃不必擔心這個，這些臟了過一過水，自有下人們吃，不會白白扔了。”
祝子翎：“……”但是我還沒有吃飽啊。
其實祝子翎飽是飽了，隻不過他是非要撐到徹底塞不下去才甘心罷了。
祝子翎臉上神色太明顯，王向和見狀遲疑了一下，試探道：“王妃還要話，那我讓廚房送新來？”
祝子翎聞言眼睛一亮，當即就要點頭，誰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容昭這時卻站起身，微微皺著眉，略顯不耐道：“還吃什麼？不早了，趕緊備車進宮。”
祝子翎頓時不滿地睜大了眼睛，但眼看著容昭已經轉身走了，考慮到飯票未來可持續使用，他隻能失望地歎了口氣，放棄續餐，跟了上去。
容昭注意到他動作，對心裡猜測又輕輕加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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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翎本來還在心痛剛才那一桌美味沒能全進了自己肚子，沒想到上了馬車後，裡麵小桌上竟還擺了不少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