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福星(三合一)(2 / 2)

鄭平娣失笑,眼眶濕潤:“我是你姥姥。”

姥姥這個詞對嗒嗒來說很陌生,雖之前在預言鏡裡有聽說,但平時從沒喊過,一時便沒反應過來:“姥姥是什麼?”

“就是你娘她娘。”陳豔菊快言快語。

這下子終於輪到嗒嗒吃驚了,她睜大了圓圓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鄭平娣,又轉頭將這一張張陌生的臉孔看清楚。

“我是你姥爺。”付叢森急切地介紹自己。

“我是舅舅。”付棟梁也是滿臉感慨。

“啊——”嗒嗒眨眨眼,“娘很想你們,經常偷偷掉眼淚。你們怎麼才來呢?”

孩子的聲音很稚嫩,神情也是天真無邪的,卻在一瞬間刺痛了付叢森與鄭平娣。

就在

來的一路上,他們一直在心底反思,這些年對女兒的不聞不問,究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還是所謂的麵子在作祟。

他們在城裡都有體麵的工作單位,一直以來,不管是身邊的親朋好友還是同事,都羨慕他們培養了三個優秀的子女。

可沒想到,曾經如此優秀的女兒竟選擇了一條他們不讚同的路,並將生活過得如此糟糕。

於是在一場激烈的爭吵之後,他們索性直接與女兒斷了來往,美其名曰是讓她受了挫之後才回來,可實際上呢?

“你娘提過我們嗎?”鄭平娣心中發酸,聲音哽咽。

嗒嗒仔細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提過一次,娘說你們不要她了。”

這話還沒說完,鄭平娣與付叢森已然覺得心口仿佛被針狠狠一紮,深深的自責與羞愧油然而生。

嗒嗒坐在鄭平娣的懷裡,正納悶著,一抬頭,就見她已經落下淚。

再一轉頭,付叢森也轉過視線,臉上寫滿了難過。

“姥姥、姥爺,不要哭啦。”嗒嗒乖巧地安慰,“等娘下班回家看見你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嗒嗒的嘴角揚得老高,一雙小手捧著她姥姥蒼老的臉,笑盈盈地安慰著。

這一道暖流緩緩流淌,逐漸充斥著胸腔,一時之間,鄭平娣愈發動容,將孩子緊緊抱住。

葛慧從進屋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話,看著公婆和丈夫感動得七葷八素的樣子,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小丫頭是挺可愛的,那小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哄得長輩們一愣一愣。

隻是,他們該不會要將這孩子接回家吧?

光是養個小姑子就已經夠吃虧的了,還得養個小的?

光是一想,葛慧就眼前發黑。

“雞蛋羹和肉湯做好了!”喜氣洋洋的聲音伴隨著周老太歡快的步伐,她一手端著一個碗,匆匆走出來。

雞蛋羹蒸得又滑又嫩,肉湯雖沒放太多調料,但光是一把鹽巴,就已經能將這鮮味發揮得淋漓儘致,隻半晌工夫,滿屋子都飄著食物的噴香。

周老太殷勤得很,給嗒嗒遞了一把勺子,又破天荒地抱起她,將她放在了小凳子上。

嗒嗒可沒得過她奶的如此優待,覺得渾身都不舒服,連脖子都縮起來。

不過

,難受歸難受,看見這兩盤美食,嗒嗒就已經饞得不得了,用勺子挖了一口雞蛋羹往嘴裡送。

周老太忙活了這半天,可不是為了看孩子吃的,她一轉身,拖著跛腿迅速往灶間走,又拿了把勺子出來。

怎想她還沒開動,就被許老頭厲聲製止:“給孩子吃的,你湊啥熱鬨?”

周老太一愣神,見親家麵無表情地瞅著自己,吞了吞唾沫:“我就是聞聞味兒……”

嗒嗒吃東西的時候不緊不慢,一口都沒漏到桌上,每吃一口,她就會眯起眼睛,不自覺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見孩子吃得這麼香,鄭平娣與付叢森打心眼裡高興,隻要是望著小外孫女的時候,那臉上的笑容就沒消散過。

屋裡所有人都等著嗒嗒吃蛋羹喝肉湯,誰都不催促,就跟職工大院裡有人把自家電視機搬出來,大家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般。

等到嗒嗒終於吃飽了,摸著小圓肚子一臉享受,周老太才裝作不經意地上前收碗。

她本想沾嗒嗒的光,自己也解解饞,可沒想到,兩個碗端到灶間時定睛一看,裡頭乾乾淨淨,連一點肉沫都不見!

周老太氣得想罵人,嘴巴叨叨個沒完,卻也隻是將話語壓在嗓子眼。

畢竟外頭還有這麼多人,要是丟了臉,老伴可跟她沒完。

小外孫女這麼乖巧機靈,付叢森與鄭平娣心裡都是歡喜得很,心頭壓的大石與久未得到釋放的煩悶都被她的笑容拂開。

隻是,想到付蓉,他們的心情又難免沉重起來。

眼看著離她回家的時候越來越近,鄭平娣手心冒汗,看向付叢森。

她輕聲說:“都這麼長時間沒見了,彆說些讓她心裡難受的話。就算看見她的臉——也裝作沒看見吧。”

付叢森也讚同:“到時候我們帶她上鎮醫院看,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兩個人這樣討論著,卻不想兒媳婦插了一句:“她那臉絕對好不了,就是上滬市看最好的大夫都好不了。那天我都看見了,嚇人得很!”見自己話一說完,公婆與丈夫就麵色不善,她又摸摸鼻子,尷尬地補充道,“真是可惜了,二妹以前長得多水靈標致的,被耽誤成這樣……”

葛慧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心底早

就已經竊喜不已。

當年她多優秀,誰見了都得誇個沒完,可一嫁入付家,事事都要被付蓉給壓一頭。

隻是風水輪流轉,現在彆說付蓉的閨女教得有多好,光看那張臉都爛成什麼樣了,壓根沒資格和自己相提並論。

葛慧心情舒暢,不自覺就低笑一聲,卻不想就在這時,餘光裡掃見一道窈窕的身影緩緩走來,那道身影邊上,還跟著一個人。

付蓉是在村口碰見市一小的校長。

莊校長是特地坐了許久的車,來這村子裡找付蓉的。

“莊校長,裡麵請。”付蓉猜測他為了昨天的事來,很有些意外,畢竟他是學校裡德高望重的校長,即便承諾給她補償,也不必親自前來。

付蓉比了個“請”的手勢,等到他進了門,才邁進門檻。

家裡雖簡陋,但該有的待客之道卻不能少,付蓉想著趕緊給老校長倒杯水,可一抬起眸,就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

付叢森與鄭平娣見到付蓉,心都提了起來。

多年不見,竟對自己的閨女覺得陌生,他們這些年究竟在想什麼?

“蓉蓉——”付棟梁向前一步。

付蓉整個人怔住了,而後見嗒嗒走過來,開心地說個沒完:“娘,姥姥姥爺和舅舅來看你啦!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好多吃的,剛才嗒嗒吃了雞蛋、肉肉,還喝了一杯麥乳精……麥乳精特彆特彆好喝,甜甜的!”

嗒嗒口齒清晰,一個個字往外蹦,說得眉飛色舞,正絞儘腦汁想著還要給娘彙報什麼,忽然看見莊校長。

莊校長笑著走上前:“這是你閨女吧?昨天多虧了這小丫頭和她父親,要不然,恐怕那學生家長還有得鬨。”頓了頓,他又看向一屋子的人,“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市一小的校長,我姓莊。”

市一小的校長?

付蓉的父母與哥嫂頓時愣住了。

不是說她隻是鄰村一個破小學的臨時工嗎?怎麼市一小的校長會親自上門拜訪?

事有輕重緩急,付蓉也驚詫於自己的家人會突然前來,但眼下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

她便問道:“莊校長,您親自來是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昨天我回去想了很久,學生要上廁所,我們不應該製止,光是因

為這樣就讓你負責,這是讓你受委屈,令教師群體都寒了心。”老校長鄭重其事地說。

付蓉連忙擺手:“事出突然,校方要給學生家長一個交代,我是理解的。”

葛慧擰著眉心聽了許久,這下終於明白了,湊到丈夫的耳邊輕聲說道:“這老校長真是好心,本來辭退一個臨時工就是輕輕鬆鬆的事情,根本不用特地來跑一趟的嘛。”

此時全屋子人都在等待著老校長繼續說下去,一片寂靜,葛慧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

她這話不中聽,卻也是有道理,鄭平娣與付叢森對視一眼,不由歎氣。

當初閨女要是願意回城,早就已正式工名額入職了,哪還有這麼多事?

“不,你誤會了。”老校長笑起來,“我這次過來,是為了臨時工的事,但並不是要辭退付老師。昨天在評比課上,付老師你生動的授課方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所以——我們一致決定,將你的工作職位轉正!”

葛慧目瞪口呆。

在市裡公辦小學轉正哪是這麼容易的?她那表妹都不知道參加了多少次內部考試,都夠不著轉正名額的邊!

“轉正?”周老太驚呼也出聲。

周老太不知道市一小有多稀罕,卻也知道在鎮上當正式工是很了不起的,否則她就不會因為家裡二兒子的工作被全村老頭老太太豔羨了。

隻是,付蓉咋可能轉正?這是撞上什麼狗屎運了!

付蓉消化著老校長的話,也是一臉震驚:“我之前詢問過轉正事宜,他們都說幾乎沒有可能……”

“本來的確是這樣,但不是昨天那問題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嗎?校方領導一是考慮到你的教學水平,二來,也是為了感謝你丈夫和女兒對我們提供的幫助。”老校長說道。

這下連付叢森都忍不住了,問道:“什麼幫助?”

老校長說道:“付老師被學生家長刁難,我們校方也是束手無策。好在她丈夫站出來,和這小丫頭一起給我們解決了問題。”

付叢森心中愕然。

他們一直以為自己從未蒙麵的女婿是一個沒出息沒本事的莊稼人,害自己閨女受罪……

“總之這轉正名額是定下來了,你明後天有空來市裡辦理正式手續吧。”莊校

長強調了一次,又補充道,“不過,雖然拿的是本校的薪資糧票,你的工作重心,還是在綿安村。作為學校的教室,幫助建設發展分校,也是你的職責。”

“是,這是我該做的。”付蓉趕緊答應下來,嘴角不自覺揚起,心裡比上次喝的那幾口紅糖水還要甜。

莊校長話已說完,便沒多留。

許老頭與付蓉一起將他送到外頭,一個勁道謝。

等到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範圍內,付蓉才回過神來。

“大房家的,趕緊回去和你父母說說話,都這麼多年沒見了。”許老頭說道。

屋子裡,付蓉的娘家人也沒能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勁。

人家明明說付蓉過的是苦日子,乾的是臨時工,賺的是工分,丈夫不怎麼樣,孩子是個傻的,還有她那治不好的臉——

這下葛慧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猛地走過去,一把抓住付蓉的肩膀,將她掰過來。

付蓉將頭發紮得很低,鬢邊垂下幾縷發絲,該是為了擋住疤痕。

葛慧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放心,伸手撥開付蓉臉上的頭發。

這一撥,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白皙的肌膚,雖不及二十歲時細膩,可仍舊光潔。之前可怖的疤痕早就已經淡化,隻留下隱隱約約的痕跡。

上回見麵,付蓉分明是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怎麼短短幾天時間,就恢複得這麼好?

她是用了什麼靈丹妙藥!

“你的臉怎麼好了?”葛慧再難按捺,直接問道。

而她這話,也讓大家將目光落到付蓉的臉上。

這些年付蓉習慣低著頭,刻意躲開人們的目光,又總是用頭發遮著臉,因此即使整日同桌吃飯,婆家人也並未注意到她臉上的疤痕印跡褪去。

這時陳豔菊第一個跑過來,待看清楚她的臉之後,意外道:“大嫂,大夫不是說那藥膏不管用嗎?咋才塗了幾天就好了?”

付蓉抱起嗒嗒:“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照理說就算開了藥,也沒這麼好的效果。”

陳豔菊聞言,忍不住感慨:“上回豬圈裡的欄杆倒了,沒砸著大哥和嗒嗒,後來嗒嗒上村長家吃飯,得了這麼大的紅包,還給你掙了個工作。現在你工作轉正,連臉上的疤都好了,村裡人都說嗒

嗒是小福星,我看真是!要不咋你們大房的日子越過越順當?”

她這話一出,許老頭也很讚同。

雖然村乾部說要破除封建迷信,可嗒嗒是小福星,這不是什麼邪門的說法,這是家裡頭的大幸事啊!

周老太本來一向對大房家不滿,可現在仔細品了品二房媳婦的話,竟也覺得言之有理。

嗒嗒要不是個小福星,那咋天上總給大房家掉餡餅?

嗒嗒似懂非懂地聽著大人們說話,倒也不覺得奇怪。

豬長老早就說過,她是豬豬王國的小福豬呀,福星和福豬都帶著一個“福”字,這樣說沒毛病。

屋裡一家子人熱鬨得很,這麼久沒見自己的父母,付蓉知道必然會生疏,可她想不到,這一刻,她麵對著娘家人,竟一句話都說不出。

作為被放棄的女兒,她心中隻有委屈。

付叢森與鄭平娣原本是來帶閨女回家的,可親眼看見這一切,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離譜。

他們有太多的話想說,卻不知應該從何說起。

回城的車太陽落山便會停,許家住不下他們這麼多人,付叢森猶豫許久,讓付蓉跟他們回家住幾天。

他們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跟閨女說說話。

付蓉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他們,第一反應便是拒絕:“我——下回吧,廣華還沒回來,我下回再去看你們。”

付叢森與鄭平娣得到這個並不讓他們意外的答案,眸光黯淡下來。

這些年,是他們傷了孩子的心。

嗒嗒最見不得人失望了,這會兒便走上前,牽著他們的手:“姥姥、姥爺,嗒嗒跟你們回家住。”

老倆口的臉上驟然浮現出受寵若驚的笑意。

付蓉咬了咬唇:“那就先讓嗒嗒跟你們回家吧,我後天去學校辦轉正手續,到時候再去接她。”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嗒嗒自己跑回屋,拿了兩身衣裳當包裹,蹦蹦跳跳地跟著姥姥姥爺上城裡玩。

付棟梁還擔心小丫頭自個兒走不動,直接將她抱起來,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人都散去了,付蓉坐下喝了一杯水,望著他們的背影。

娘家人願意來這一趟,是心疼她嗎?

不論如何,他們都該是低頭了。

這麼多年,許廣華還從未見過他們。

等後日,他們夫妻倆是得回娘家探望一回了。

……

嗒嗒歡喜地坐在姥姥的大腿上,小嘴一刻不停,說了一路。

等天色快黑了,才終於到了姥姥姥爺住的職工大院。

隻是剛一到職工大院,她就看見昨天那個凶巴巴的阿姨騎著自行車,帶著尿褲子的小哥哥回來。

而離他們不遠處,另外一個哥哥則奮力跑著,追上他們的車。

尿褲子的小哥哥回頭看著他,滿臉的著急,卻無能為力。

嗒嗒也停下了腳步,緊緊盯著他瞧。

跑這麼快,身上都是汗,一定很辛苦吧。

好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你們陪我到入v啦,快快給我評論叭,撒紅包啦~

(明後天也是零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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