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知人知麵不知心(三合一)(2 / 2)

孫秀麗氣得牙癢癢,在背後狠狠地罵她狼心狗肺。

這些聲音,許妞妞不在意。

此時她回了三房的屋,心跳仍舊跳得極快。

她想起剛才嗒嗒腳下一滑,從半山腰掉落下來時,那睜圓了雙眼驚恐的樣子。

上輩子她哄著嗒嗒自個兒往高速公路上跑,被撞飛後死不瞑目的表情,就與剛才的神情如出一轍。

鷲山村後山本就沒什麼人上去,再加上這會兒大家都在上工,等發現嗒嗒的時候,恐怕她已經跌落到山腳下。

小命必定要沒了。

這一趟出門,周老太壓根沒讓她去喊上嗒嗒或是許年。

許妞妞讓嗒嗒跟著自己一塊兒去鷲山村,還將這麼重的籮筐讓給嗒嗒背,不過是故意戲弄她。

隻是惡毒的念頭一產生,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許妞妞不後悔,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上輩子她的雙手也沒多乾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現在,她便隻等著有關於嗒嗒的噩耗傳來。

到了那時,她隻需要落幾滴心疼妹妹的悲傷淚水,誰都不會懷疑到她頭上。

……

嗒嗒腳下打滑,不小心從半山腰掉下去了。

現在她卡在樹梢上,小小的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

這裡太高了,太嚇人了。

她要是從這兒掉下去,會被砸成肉餅的!

嗒嗒的眼睫毛顫動著,嘴唇往下撇,差點要大聲哭出來。

可她不敢,因為動靜再大一些,那樹梢兒就撐不住她了。

她閉上眼睛,想要強迫自己睡著,在夢中的豬豬王國找到豬長老來幫忙。

可誰被掛在半空中能睡得著的?

就算嗒嗒心大得很,這會兒也已經嚇得要命了。

嗒嗒想到爹娘,想到哥哥,還想到自己在村子裡最好的朋友宋小航。

想著想著,她不由哭了起來。

要是掉下去了

,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她的哭聲越來越響亮,到了最後,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也不在意那卡著自己的樹梢了。

斷就斷吧,嗒嗒沒力氣了,她賭氣地想。

隻是她沒想到,就在這時,聽見了兩道熟悉的聲音。

“你確定嗒嗒會在這上麵嗎?”

“我猜的。”

“你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家去看看許妞妞回來了沒有。問了她,就知道她把嗒嗒藏哪裡去了。”宋小航拉著許年的胳膊,著急地說。

“許妞妞不會說的。”許年目不斜視,眉心擰著,像探險一般,往山上爬,“我能感覺到嗒嗒在哪裡,大人說這是兄妹連心。。”

這話音一落,宋小航立馬又變成一個受氣包。

兄妹連心了不起!

唉,他也好想當嗒嗒的親哥哥啊。

“哥哥!小航哥哥!嗒嗒在這裡!”

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來,語氣急切,還帶著可憐巴巴的哭腔。

許年與宋小航對視一眼,立馬循著聲音的方向跑過去。

一眼望去,他們看見了嗒嗒。

嗒嗒的小屁股被卡在半山腰的樹梢上,雙腿倒掛,雙手則像是吃竹子的大熊貓一般,緊緊扒拉著樹梢。

她的眼中含著一汪晶瑩瑩的淚,兩條小短腿一個勁打哆嗦。

看見兩個哥哥終於到了,嗒嗒“哇”一聲哭出來,想要張開手臂要抱抱。

“嗒嗒不要鬆手!”許年大聲製止了她,“抱緊樹梢,等我們來救你!”

許年在嗒嗒麵前很有小大人的風範。

看著他這神情,宋小航好像沒這麼不服氣了,老實地聽他的話,指哪兒打哪兒去。

“你下山找村民借一根麻繩,麻繩要長,我們把嗒嗒拉上來。”

宋小航趕忙點頭,迅速奔下山。

許年放心不下嗒嗒,便陪著她說話。

小丫頭哭哭笑笑,小臉蛋和雙眼腫腫的,笑起來時月牙眼都不彎了。

看著妹妹這可憐巴巴的神情,許年的眼中頓時生出幾分怒氣。

他氣許妞妞竟如此欺負嗒嗒。

得虧是嗒嗒運氣好,被樹梢卡住了,否則這後果——

許年咬了咬牙,他不敢想象。

“麻繩借到了!借到了!”宋小航跑過來,大聲嚷嚷。

許年雖擔心嗒嗒,可做

事卻很沉著穩重,他先將麻繩打了個死結,空出的環輕輕一拋,扔到嗒嗒的腦袋上。

麻繩綁出的小圈子順著嗒嗒的腦袋滑下小肩膀,許年讓她將雙臂抬高。

嗒嗒一照做,便見他在另一端扯了扯麻繩。

隻一會兒工夫,繩圈收攏,將她的小身體緊緊卡住。

“嗒嗒,麻繩粗糙,拉你過來的時候會有點疼。你彆哭。”許年提醒。

嗒嗒紅著眼眶,用力地點點頭:“我不哭!”

許年給宋小航一個眼神示意。

宋小航立馬衝上前,兩個人一前一後站著,緩緩將嗒嗒往上拉。

嗒嗒一隻手扒拉著半山腰下岩壁,而另一隻手緊緊摟著樹梢,即便她咬緊牙關,可還是沒辦法往上挪一挪,讓哥哥們省省力氣。

分明是不長的距離,可許年與宋小航卻覺得自己仿佛流了全身的汗。

半山腰雖不高,但就是一個大人從上麵摔下去,也得摔胳膊斷腿的,更何況是嗒嗒!

麻繩勒得嗒嗒的小身體鑽心的疼,她紅著眼眶,愣是不讓自己哭下來。

小團子忍著眼淚的樣子很辛苦,可她不哭。

她答應哥哥和小航哥哥的。

“再使勁——”許年咬著牙,白皙的臉上滿是汗水,攥著麻繩的雙手就差要破皮。

宋小航本已沒了力氣,聽這話,便又用儘了吃奶的勁。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個男孩就像是小小的男子漢一般,將懸在半空中的嗒嗒提回到半山腰。

嗒嗒被麻繩拉回來的時候,表情是懵的。

她整個人幾乎是趴在地上,如匍匐前進一般,沒了力氣的小腿蹬了蹬。

等到確定自己這會兒真不是懸著了,嗒嗒才嗚咽一聲,委屈地哭出來。

許年和宋小航越哄,嗒嗒越哭,哭得小胸脯起起伏伏的,還打了好一會兒哭嗝。

宋小航給嗒嗒抹眼淚:“對不起,我今天不該凶你的。”

“我不生你的氣。”嗒嗒搖搖頭,又對許年說道:“哥哥,妞妞姐姐看著我掉下去的。”

許年眸光一冷:“她沒喊大人救你?”

“哥,她就是故意欺負嗒嗒!”宋小航的臉色也變了:“我們一起去教訓她一頓!”

許年一怔,揉了揉鼻子,也沒工夫跟宋小航計較什麼稱呼問題。

而宋小航見他不反駁,立馬舒了一口氣,牽著嗒嗒的手,如一個小迷弟一般跟在他的後頭。

他勇敢地認了個哥哥!

兩個小不點兒在身後跟著自己,那架勢,仿佛許年就是個扛把子似的。

一行三人浩浩蕩蕩甌宅村趕去,準備回去找許妞妞討個說話。

這一回,嗒嗒可不能白受委屈。

……

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大人們都已經下工,嗒嗒卻還沒有回來。

許妞妞望著窗外,猜測等到天黑了,就更不會有人救嗒嗒了。

等到那個時候,大房就徹底沒了嗒嗒這個孩子。

許妞妞等了許久,惴惴不安的心情終於得到緩解,甚至還多了幾分釋然與歡喜。

然而她沒想到,正在這時,外頭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她眉心一跳,擔心是嗒嗒回來了,連鞋都來不及穿,赤著腳跑出去。

許妞妞踮著腳尖張望,那小心臟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直到陳豔菊打開門,見到來的人是祁曉穗時,她才輕舒了一口氣。

祁曉穗是抱著她閨女來的,一進屋,她便將孩子遞給陳豔菊:“你幫我抱著。”

一坨軟乎乎的肉團子塞過來,任誰都會接著,陳豔菊連想都沒有想,便幫她抱住:“你又送孩子來做什麼?我都說了不養。”

許妞妞見這事與自己無關,當下便要回屋,卻不想祁曉穗動作極快,衝進屋裡。

等陳豔菊反應過來時,祁曉穗已經猛一把扯住許妞妞的頭發。

“你咋回事?咋揪小孩的頭發呢?”

“趕緊鬆開,孩子可受不住!”

孫秀麗也從灶間跑出來,作勢要攔住祁曉穗。

可祁曉穗手臂猛地一揚,將她推開。

祁曉穗手上的動作快狠準,一將許妞妞的頭發抓住,便見她的身子驟然往後倒去。

頭發撕扯著頭皮的疼痛感讓許妞妞尖叫出聲,她以最小的幅度微微側身,試圖緩解自己的疼痛。

祁曉穗卻一點都不心慈手軟,拽得許妞妞來了之後,將她的肩膀握住,直接上手抽了她兩個耳光。

這兩個耳光疼得許妞妞腦袋發昏,她跌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求救聲。

祁曉穗卻是麵不改色,將倒在地上的她一推。

這下許妞妞便是趴在地上

,她雙手護著自己的頭,正盼著家人來救自己,卻不想這火辣辣的疼痛感轉移到屁股上。

許妞妞雖然才六歲,可她身體內有二十多歲的靈魂,沒有任何一個成年人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她咬著牙,這下子兩行熱淚滾落,滿腹委屈。

終於,祁曉穗打夠了,拍拍自己的掌心,撣著幾不可見的灰。

孫秀麗與陳豔菊目瞪口呆。

許老頭和周老太聽見動靜從屋裡趕出來時已經太遲了,但一見地上滿身狼狽的許妞妞,再看如打了勝仗一般的祁曉穗,便什麼都明白了。

周老太雖不喜歡女娃娃,但到底還是向著自己人,她不悅地說:“你怎麼隨便打人?就因為妞妞代替你閨女過繼到我們老三家去,你就來找麻煩了?”

許老頭也怒聲道:“這真是無法無天了!我們管不了你,村長和村支書還管不了你?人民公社還管不了你了?”

孫秀麗與陳豔菊同樣義憤填膺地瞪著祁曉穗。

倒不是心疼許妞妞,她們是覺得這寡婦太潑辣,欺負孩子都到人家眼皮子底下去了。

許妞妞見一家子人都站在自己這一邊,不由哭得更加委屈了,她邁著小步子挪到陳豔菊的麵前。

“娘,妞妞疼,妞妞怕……”

弱小的孩子容易讓人同情,尤其是此時許妞妞一身的傷,便更容易讓陳豔菊心疼。

她輕輕摸了摸許妞妞印了兩個巴掌印的臉頰,而後怒視著祁曉穗:“太欺負人了,我跟你拚了!”

說完,陳豔菊將孩子遞給孫秀麗,便要飛撲上去,要祁曉穗好看。

可誰知道祁曉穗看起來柔柔弱弱,力氣卻極大,還跟潑婦一般豁得出去。

祁曉穗一把握住陳豔菊比自己粗了兩倍的手腕,冷聲道:“我也納悶,為什麼這惡毒的丫頭要下死手掐我閨女的屁股,原來是她也想過繼。”

她這話一落下,便見陳豔菊的動作僵了僵。

而許妞妞連頭都不敢抬起來,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臉色極其難看。

村子裡村民不講究,小孩子幾天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沒想到她竟這麼快發現了那嬰兒的傷!

孫秀麗掀開小女嬰的尿布,正納悶著,忽地目光掃到孩子的腿上:“呀,還真有一塊淤青!

小嬰兒的皮膚嫩,昨天的傷痕到了現在,顯得更加深。

那白白的肌膚上,青紫色的痕跡一看便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許老頭講理,看著許妞妞頓時變得煞白的麵色,便已經猜到祁曉穗沒有冤枉她。

他嚴厲地質問道:“妞妞,這是你乾的?”

許妞妞被嚇得一顫,用力地搖頭解釋:“我沒有,我聽人說過,小嬰兒學爬學走路的時候難免會有磕磕絆絆。也許是祁嬸子在灶間沒留意到,小妹妹的腿就不小心磕到桌椅板凳,留下淤青。”

祁曉穗冷笑:“我沒說,你也沒看,怎麼知道孩子的傷在腿上?”

許妞妞頓時麵如死灰。

沒錯,剛才祁曉穗為了引她說出實話,故意說孩子的傷在屁股上,可她卻一時說漏了嘴……

“還真是你乾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陳豔菊不敢置信地看著許妞妞。

即便她懷疑祁曉穗與自己男人有染,剛才對方將小嬰兒交過來的時候,她都是輕手抱著,生怕傷了孩子。

許妞妞還這麼小,怎麼會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

簡直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許妞妞頓時哭了:“娘,我是你閨女,你要相信我……”

祁曉穗麵無表情地看著許妞妞,決定這回好好治一治這個孩子。

她轉頭問陳豔菊:“嫂子,我想問一問,你昨天為什麼突然反悔,不願意養我閨女了?”

陳豔菊收回目光,頓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看了看自己的公婆,又瞅了瞅祁曉穗。

“嫂子,一些話不敞開了說,就難免留著誤會。今天這兒都是你們自家人,我也保證出了這個門,不會把今天聽見的告訴外人。”祁曉穗又說道。

陳豔菊打量著她。

真沒想到這寡婦說話做事倒是乾脆利落。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是這孩子說在山腳下看見你對著我男人哭哭啼啼——”陳豔菊清了清嗓子,又說道,“還從我屋裡找到一條手帕,說是你留下的。”

房門被緩緩推開,大家轉頭一看,見許廣中早就已經回來,就在屋外聽著。

他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爹,我和陳大福小時候就經常一塊兒玩,這次是因為弟妹到處找人打聽有沒有人願意養孩子,我聽見

消息去的。見麵的時候,中間人都在,我們從來沒有在山腳下私會,我更沒有收過她的手帕。”

許廣中不瞎,他看得出這寡婦有多吸引人,偶爾也確實心猿意馬。

但若說乾了什麼,那是真沒有。

“許妞妞,光是為了認我和你三嬸當爹娘,你就能編造出這樣的謊話?”許廣中問。

許妞妞已然站不穩了,她頭皮、臉上的傷都疼,屁股上的傷更疼,雙腿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她恨不得直接倒地,昏睡不起,就不用麵對接下來的種種。

“這麼小的孩子,這太嚇人了……”祁曉穗不可思議地倒吸一口涼氣。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落在許妞妞的身上,她害怕地直搖頭,想要解釋,卻又聽到一陣腳步聲。

她抬頭一看,如見了鬼一般,瞪大雙眼。

嗒嗒頭發上插著枯草和樹葉,臉上臟了好幾團,就連褲子都破了個大洞,露出肉乎乎的膝蓋。

她被許年與宋小航護在中間,氣衝衝地走過來。

嗒嗒正要說話,卻被許年打斷了。

他怕許妞妞狗急跳牆,會傷害嗒嗒,便走上前,將她護住。

而後,許年心平氣和地問:“你為什麼要害我妹妹?”

許妞妞身子一晃,不由恐懼地吞了吞口水。

她覺得這個晚上,過不去了。

他們會怎麼教訓她?

三嬸嬸和三叔還會原諒她嗎?

……

太陽逐漸落山,另一邊,宋德榮已經迎到新娘子。

在甌宅村,二婚喜事是在晚上辦的。

隻是他沒想到,這喜事竟辦得如此不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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