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哭了(1 / 2)

因為職業是編劇的原因, 很多時候鬱酒都會逼著自己和彆人‘感同身受’——

例如他會在和平年代幻想著抗日時期烈士們的艱難勇敢。

例如他會在繁華都市幻想著非洲貧民窟兒童的吃不飽穿不暖。

......

但世界上沒有真的感同身受,幻想終究是幻想。

就像此時此刻,聽著汪星泉近乎於自我解剖一樣的自述, 鬱酒感覺自己整個腦皮甚至連著大腦皮層都是發麻的。

他完全不知道那樣的日子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是怎麼捱過來的。

突遭驚變, 父親橫死, 欠債累累,每天都是催債公司和七大姑八大姨的上門辱罵, 還要帶著一個自閉症弟弟和瘋子媽。

尤其瘋子媽還有虐待和自殘的傾向。

鬱酒終於明白了,汪星泉的夢魘,還有他傷痕累累的手臂......原來這些都是來自於他最親近的人給的傷痕。

他該有多疼, 他為什麼從來不說自己的疼呢?

“不怪你, 她不會怪你。”鬱酒不禁半跪在汪星泉麵前,仰頭看著他低垂的眸子,在後者難得迷茫的視線中,他緊緊抓著他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安撫性的按壓:“汪星泉, 我知道你很愛你母親。”

......

“你不舍得放棄她,卻也沒辦法治好她, 這麼多年,你心裡都放不下這件事兒。”

“可你不該把她的死歸咎到你自己的身上, 一直扛著這個擔子。”鬱酒定定的看著他, 一字一句,字字珠璣:“當時的情況幾乎是你媽媽和濯濯,你必須選一個——你想要濯濯被你們的媽媽親手害死麼?”

他詞鋒淩厲的問著,清晰的感覺到握在掌心裡的手指一僵。

“你不想,你媽媽也不想,要不是有病, 誰想傷害自己的兒子呢?”鬱酒使勁兒捏了捏汪星泉的手,聲音陡然變的嚴厲:“如果你不走,真的讓你媽把濯濯害死了,等她老人家到了天上神智清楚了,都得被你氣的活過來!”

汪星泉一瞬間被他說的哭笑不得,看著鬱酒板著一張乖臉裝凶的模樣,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

“人類的悲喜永不相同,我知道我這麼說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感覺——但汪星泉,事實的確如此。”鬱酒見到汪星泉的表情微微鬆動,輕輕的舒了口氣:“你媽和你弟,你沒法兩全的兼顧,你也是人,記住當時才是一個上高中的男孩!”

“你對你的要求不能像是對美國隊長一樣,以為自己能拯救全人類。”

“我自問十七八歲的時候還是個隻會學習的書呆子,遇事六神無主,你還想多牛逼啊?”

“你就軟弱一下又怎麼了?害怕又怎麼了?你不能原諒自己一次麼?”

鬱酒說著說著,幾乎都有點生氣了——為汪星泉的辛苦和付出,更為他居然在做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還在自責的死腦筋!

汪星泉看著他快要‘氣哭了’的樣子,忍不住動容:“我......”

“閉嘴,什麼都彆說,不想聽你說!”鬱酒凶巴巴的打斷他,抹了一把紅了的眼眶把人拉了起來:“吃飯去,餓死了。”

什麼都不想聽了,剛剛聽到的那些他一個‘聽客’都有些消化不了,更何況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創傷扒開說的人呢?

鬱酒不舍得汪星泉再說什麼,在回憶什麼了。

他隻想讓他......吃個好飯。

隻是大年初一開門的餐館沒幾家,他們找不到什麼好去處,還是隻能奔向醫院食堂。

而且考慮到汪熠濯睡著的時間有限,吃飯也不能吃太久。

“吃飯的時候彆說話。”在吃飯之前,鬱酒就打斷了汪星泉想要開口的躍躍欲試,略顯生硬的說:“食不言寢不語。”

——汪星泉隻得把話收了回去。

一頓飯吃的沉默。

鬱酒坐在對麵,食不知味的嚼著醫院乾巴巴的大米,偶爾掃一眼對麵的汪星泉,就知道他吃的也不好。

男人雕塑一般的臉泛著石膏像一樣的蒼白,眉目漆黑,輕薄的唇微微抿起......

鬱酒不合時宜的就想起他們昨天接吻的畫麵。

汪星泉現如今看起來是這麼高不可攀,甚至都無法碰觸一下的樣子,可昨天接吻時卻熱情極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他至少是‘鮮活’的。

鬱酒腦子裡閃回一樣的播放過認識他這麼多年的很多畫麵。

他終於明白了汪星泉身上若有似無的那層真空感,疏離感了——一切都源於原生家庭的創傷帶來的陰影,這讓他對於周身的人看似溫和,實際上無法接近,因為汪星泉早就把自己一顆心封閉的嚴嚴實實的了。

而鬱酒驚訝的發現,他居然能頑強的走進去。

真是一個堪稱奇跡的發現呢。

“汪星泉,分手兩個字我就當沒聽見。”快吃完的時候,鬱酒低聲說了一句,保證聲音隻有兩個人能聽見:“以後也彆再說了。”

汪星泉一怔,抬眼便看到鬱酒端著餐盤飛快的站起來,轉身離開。

剛剛聽到的那句話......就像是幻覺一樣。

但汪星泉發現自己分明是鬆了口氣的,就好像頭頂某把搖搖欲墜的尖刀,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他追了上去。

“小酒。”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醫院大門,汪星泉從後握住鬱酒潔白的手腕,稍微強硬的把人拽到無人的角落裡,抵在牆上。

“乾什麼?”寒冬臘月的天氣冷的要死,一張口就是霧氣,‘煙霧繚繞’中鬱酒凍的嘶嘶哈哈,眯起眼睛看著汪星泉:“你還想說剛才的話題麼?”

他強硬的態度讓汪星泉沉默半晌,搖了搖頭:“不,不想說分手了。”

鬱酒揚起唇角,滿意的笑了笑,他想,汪星泉居然也會這麼乖,這麼聽他的......

讓人感覺真爽。

“我是想說謝謝你。”汪星泉凝視著他,身上的氣質比起之前在病房裡晦澀的脆弱,現在仿佛找到了某種‘脊梁骨’一樣,他又恢複成了慣常刀槍不入的那個汪星泉。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