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1 / 2)

鬱酒答應下來汪星泉發出的‘同居邀請’, 被後者催著收拾東西,回家搬行李裝箱子的時候卻意外聽到常年無人動彈的門鎖‘咯吱’一聲。

他有些詫異的望過去——竟然是許久不見的仇桂琴回來了。

女人細瘦伶仃,一頭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身上, 寒冬臘月的天氣裡身上披了件不知道什麼毛材質的大衣, 一塊一塊粘連著,整個人像是一個遊蕩的女鬼, 又像是一隻喪家之犬。

上次見到還是上一個新年之前,一年多未見, 仇桂琴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老明顯, 身上那股‘勁兒勁兒’的精神氣居然也沒的差不多了。

她見到鬱酒, 也隻是漠然的掃了一眼,不鹹不淡的打招呼——

“寶貝,你在家呢?”仇桂琴微微笑了笑, 細長的柳葉眉挑起, 輕飄飄的聲音裡依舊是帶著諷刺的:“還記得你老媽麼?這次你給我塞錢我也不走啦,老娘走不動啦。”

她聲音粗啞,說到最後還嘿嘿笑了笑,像是自嘲一樣。

鬱酒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微微一怔, 起身走過去扶住仇桂琴。

“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鬱酒把她扶到沙發上, 淡淡的說:“逞什麼能。”

“這次是折騰不動啦。”仇桂琴自嘲的笑了笑, 喃喃的說:我快死啦。”

鬱酒一怔。

隨後在仇桂琴有一句每一句的自述裡, 鬱酒才知道她得了艾滋病, 怪不得……

“反正老娘這輩子是玩夠本了,除了沒去拉斯維加斯那個據說好酒好煙好賭場的地界兒看一眼,也沒什麼彆的遺憾了。”仇桂琴看起來對生死這種大事兒並不在乎的模樣, 反而輕鬆的聳了聳肩,看著鬱酒癡癡的笑了笑:“兒子,就是你被我害的挺慘,我這種當媽的啊,就顧著自己快活了。”

乍然聽到這種消息,饒是他和仇桂琴從來沒有什麼親情可言,但說心裡沒波動是不可能的,尤其……見了她現在這幅搖搖欲墜細瘦伶仃的模樣。

鬱酒沉默片刻,隻問了三個字:“想去麼?”

女人一愣:“你說什麼?”

“拉斯維加斯。”鬱酒定定的看著她:“你不說最後一個願望麼?”

仇桂琴傻了片刻,才咧嘴笑了笑:“問這個......你想幫你老娘完成願望啊?總算沒白養你,當然想去了,雖然這身子稀碎了,但死在吃喝嫖賭的地界兒也是我這種人的歸宿。”

仇桂琴,做了一輩子的煙鬼酒鬼大賭鬼,不知道羞恥心和責任感為何物,但偏偏,這樣的人活的最逍遙自在。

她明明該有的都有,曾經有老公,有孩子,但偏偏能做到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模樣,倒也輕鬆。

像是仇桂琴這種人的思想境界,生活狀態,不知道多少人想做到但是做不到呢。

鬱酒嗤笑一聲,點了點頭:“行啊,就當兒子給你儘孝了。”

就當……他幫原書主角給他媽媽儘孝了。原書的主角,對於他母親還是一直挺孝順的。

鬱酒自問做不到對一個陌生的女人關懷嗬護,無微不至——他可能天生就缺乏一些同情心,共情感,但該做的責任,他都會做到。

“這張卡裡有十萬。”鬱酒從錢包裡抽出一張卡來遞給她,低聲快速的說:“大概夠你去一趟了。”

雖然說在拉斯維加斯那地方,十幾萬不可能窮奢極欲,但鬱酒也隻能做到這些了。

仇桂琴眼前迅速的亮了一下,明晃晃的顯出了幾分貪婪——可這一下過後,這貪了一輩子,自私了一輩子的女人可能才意識到她有一個兒子,難得的有些猶豫起來。

“你還是學生,哪兒來的這麼多錢,都是打工攢的吧?”女人蒼白到朽木將至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舍,死盯著那張卡猶豫著:“要不然我還是……”

“不要了啊?”鬱酒一挑眉,晃了晃手裡的卡:“那我可收回來了……”

“彆!”仇桂琴連忙說,肢體比大腦更誠實的搶先一步把卡搶了過來。麵對這麼一筆突如其來的‘天降橫財’,她還是忍不住的喜笑顏開,美滋滋的看著,嘀咕著:“老娘也算是沒白養活你。”

鬱酒覺得好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回房間繼續收拾著自己的衣服。

隻是門‘哢噠’一聲關上的時候,鬱酒還是繃不住的,一瞬間內心覺得空落落的。

實際上,他和仇桂琴隻見過幾次麵,所謂‘母子關係’有名無實,並非有什麼真的親情繾綣。

但大抵最近是被汪星泉影響了的原因,讓鬱酒對於‘母親’這個詞彙有了更深刻的一些理解。

汪星泉這輩子做過最艱難的決定是當年離開他母親,最後悔的事情是當年不能好好儘孝,幫她治病……雖然他現在嘗試著原諒自己,但鬱酒知道‘創傷’仍然存在。

有的時候,心理上的折磨往往比□□上更令人痛苦。

所以鬱酒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堪稱後悔的遺憾。

他用了十幾萬,買得仇桂琴的開心,也讓自己安心了。

*

仇桂琴大抵是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一天都不能耽擱,拿了錢之後就美滋滋的訂機票走了。

這女人早年也大概是逍遙過的,護照簽證一應俱全,得了錢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走,奔向她夢想之中的不夜城。

後來,鬱酒接到了來自海外警方的電話,才知道仇桂琴死在了拉斯維加斯的賭場外。

她沒熬過這個冬天,享年五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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