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初春。
市中心地標附近的最繁華地段,微冷的晚風一路從江畔鋪到地鐵口,把商廈正在更換的巨幅廣告一角高高吹起。
新海報,純黑背景,主人公染著張揚白發,眉宇微蹙,褐色的眼珠緊盯鏡頭,流露出的是看向獵物的眼神。
尚未成年的,高等級alpha。
珍稀動物。
一群小姑娘擠在底下,一邊拿手機哢個不停,一邊瘋狂交換著興奮的眼神。
“啊啊啊怎麼辦,哥哥好看到我要死掉了!”
“天神吧?是天神吧?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啊!”
“嗚嗚嗚是寶寶!還有三個月才滿十七歲啦!”
路邊,一輛晃晃悠悠的自行車經過,車後座帶了個人。乘客戴著一頂頂端尖尖的白色絨線帽,鼻尖微紅,下巴頜裹在高領毛衣裡,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像隻笨拙的熊。
元白眯眼望著對麵的地標商廈,放在奮力蹬車少年口袋裡的手突然戳了他兩下:“喂!陸曜!我看見你了!”
陸曜蹬了好長一個上坡,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底下是正經的黑短發。汗珠從額上順著好看的線條淌下來,又順著口罩帶子滑到臉頰邊,癢。
對麵有一個好幾十米高的自己,然而他看都懶得看。
“坐穩了。”
到了坡頂,後麵是陡峭的下坡,速度驟然變快。口袋裡的手指猝不及防捏緊了:“哎哎哎——你踩下刹車啊!”
“河馬超人博物展要遲到了。”
“哦……哦。”
“不是你要去看?”
“……”
“?”
“……我現在又不太想去了。”
十字路口,自行車過完馬路悠悠拐了一個彎,十分鐘後又回到了商廈前。
拍照的女孩子早就走了,這個點都去吃飯了,廣場上並沒有什麼人,更沒人注意花壇前坐著的那個裹成熊的小孩兒。
元白手肘撐著膝蓋,拳頭撐著下巴,巴巴地望著高處陸曜的巨幅海報。
陸曜站在自動售賣機前,口罩和帽子嚴嚴實實擋臉,但衣服掩蓋不住他的氣場,身高就比人群高出一截,自然是很引人注目。
有路人經過,甚至不認識他就想問他要簽名,被禮貌地拒絕了。
拎著熱飲料回到花壇前,陸曜把熱牛奶微燙的罐子貼在發呆的家夥耳朵上,成功地得到“嘶”聲和不滿凝視。
“這有什麼好看?”陸曜在他邊上坐下,拉開易拉罐,學術性地審視了一番自己的廣告,“這個拍得太做作了,我可不喜歡。”
“陸曜啊。”元白若有所思地喃喃,“你看,我覺得吧,你果然就是應該當明星。”
“嗯?”
“那我吧,果然就是不應該當明星的。”元白慢慢道,看向陸曜一下子變得不好看的表情,嘿嘿一笑,“這次是真的,陸曜,我不想再混下去了……馬上要中考了,下半年我就高一了,與其在公司浪費時間,不如好好學習,你說呢?”
陸曜盯著他,似乎想找出開玩笑的跡象,整個人跟定住似的。
元白見他那樣就沒辦法,推他一下:“喂,你這個樣子乾嘛?”
初三生元白其實很怕陸曜嚴肅起來的樣子,還沒分化的小alpha,怎麼承受得住完全體alpha無意識的威壓。
但他不敢說,要臉。
於是很快投降:“好好好,我不退。”
陸曜淡淡掃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回去吧,天冷。”他說,“你媽媽應該給你準備了蛋糕。”
“十六歲生日快樂,元白。”
9點,元家。
“彆走吧。”元白從窗口探出頭,朝底下剛跨上自行車的陸曜勾勾手指,“陪我到零點行嗎?”
陸曜回過頭,疑惑。
元白腳尖不好意思地蹭蹭牆皮,吞吞吐吐:“我,聽說十六歲生日的時候,分化的幾率很高……”
爸爸不在家,媽媽是beta,如果真的今天在家裡分化,總是措手不及。
十一點半,元白打了個哈欠,又努力感受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動靜。
好困好困。
“睡吧。”陸曜陪他盤腿坐在床邊地上,月光照在地毯上,溫柔如水。
元白搖搖頭,聲音低落:“反正也就半個小時了。”
“我,真的,很想成為真正的alpha……”
聲音漸漸變小。
並沒有等到十二點,頭一點一點,靠著陸曜的肩膀就睡著了。
陸曜把他搬到床上,蓋好被子,抬肘看了看表。
零點了。
他把元白收到的生日禮物理了一遍,堆在床頭,把自己送的河馬超人全套最新款周邊放到最上麵,低頭測了一下元白的心率。
平穩,沒有分化征兆。
門開了又輕輕關上,陸曜和還在客廳打哈欠看電視的元白媽媽道了彆。
“不睡下嗎?”媽媽很驚訝。
“很早有個工作,離這邊比較遠,得先去酒店住。”陸曜禮貌地說,“那麼,阿姨,下次再見了。”
床上睡熟的男孩翻了翻身,抱著枕頭低聲囈語:“我,我還是想要……”
十六歲生日那一天。
元白等待的奇跡沒有發生。
*
*
7月,盛夏。
練習室。
陽光照入室內,在橙黃的木地板上緩慢轉向,整麵牆的落地鏡延伸至角落。
元白坐在角落裡,一腿屈起,一腿伸直,手上捏著顆青色的蘋果,百無聊賴望著練舞的兩個人,“哢嚓”一口咬下去。
滿口蘋果的清香,清甜裡混合著一點酸。
光線有點刺眼,元白壓了壓帽簷,順手理了一下為了做造型特地留了很長的頭發。
“元白。”
他聞聲微微抬頭,皮膚很白,眼睛籠在帽簷的陰影中,露出一段清晰的下頜線。
“公司給你們開了微博。”助理說,“等下吃飯旁邊有攝影師拍,可能會剪輯到出道紀錄片裡,你注意下。”
元白點了點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