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就像做夢一樣,紀瑟瑟在市醫院的病房外麵守了兩天一夜,才聽到宋紜醒來的消息。
可是她卻不敢進去。
醫生說,宋紜的胃癌已經到了晚期。從中期時發現,至今已經拖了一年時間,內部的腫瘤已經占據她的幾乎半個胃。她現在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了,隻能喝點流質的湯水,平時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到醫院裡掛營養針,勉強維持著她疲弱的身體運轉。
醫生說,宋紜一直拒絕做手術,總是將時間一拖再拖。
切掉腫瘤,切掉半個胃,也許可以救她一時,但是她不敢賭。萬一癌細胞再次轉移,腫瘤再長起來,她卻沒有多餘的胃去切了,留給她的隻能是死路。
目前不做手術,隻靠化療和靶向藥強力控製著,至少她的病情惡化的慢,還能多給她留出一兩年的時間。
所以為了多爭取一些時間,她就一直拖著,一拖再拖。
紀瑟瑟知道她是為了誰。
難怪她突然開始養生了,做的飯總是缺油少鹽的,除了清蒸就是水煮。甚至連水果都要煮來吃,不能有任何生冷的入口。她是怕她吃的不好,也得胃病吧?
難怪她總是吃的那麼少,還說自己已經吃過了,要麼就是不餓不想吃,原來都是騙她的。
難怪她突然給她買那麼多衣服。不過才秋天,她連羽絨服都買好了,甚至還買了兩條夏天的裙子。她是怕再晚了,不能給她買衣服了嗎,所以提前買了好幾年?
身上還穿著宋紜新給她買的毛衣,羊絨的,十分柔軟又暖和。紀瑟瑟彎下腰,把臉埋在臂彎裡,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得泣不成聲。
宋紜的頭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白的呢?因為做化療,她的頭發竟然快要掉光了。她是那麼愛美的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美麗優雅,她是怎麼接受自己戴假發的?
不得不說,她的假發質量真好,她每天都梳得分毫不亂的,自己竟然從未看出過異樣。
也或許,是自己從未用心關心過媽媽吧。
總是嫌她囉嗦,嫌她管的太多。
卻不知道媽媽忍受著多少病痛去照顧她,為她洗衣做飯,督促她的學習……她實在太不懂事了。
心裡懊悔得無以複加,紀瑟瑟雙手捂著眼,無法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沒臉走進那間病房,也沒臉去見媽媽……
過了一會兒,紀均山從病房裡出來了,坐到紀瑟瑟旁邊,抬手攬住她的肩。
“媽媽醒了,你進去吧。”紀均山輕輕揉揉她的肩,語氣堅定地寬慰道,“沒關係,媽媽會好起來的,爸爸一定會把媽媽治好。”
紀瑟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平複下情緒。抬手抹乾淨臉,她站起身,腳步輕輕地走進病房。
宋紜正在那裡輸液,聽到響動聲,略微抬頭看向門口,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虛弱得好像一陣風就去了似的。
紀瑟瑟走到病床邊,剛剛擦乾的眼眶又酸了,她紅著眼圈,啞聲道:“媽媽,對不起……”
宋紜握住她的手,乾枯的嘴唇微張,虛弱道:“沒事……媽媽嚇著你了吧?”
紀瑟瑟默默搖頭,兩行眼淚又落下來。
“彆哭了……是我不對,不該總是逼你,把你管的太緊了……”宋紜眼眶也紅了,輕聲道,“我隻是想多陪陪你……”
緊緊咬住牙關,紀瑟瑟還是沒忍住,俯下身,趴在病床邊上哭了。
抬手撫摸著她的頭發,一顆淚滴從宋紜的眼角滑落。
“我沒有什麼遺憾了,隻是不放心你……還沒看到你上大學,總覺得還沒把你撫養長大,我還不能休息……”她輕聲歎息著,幽幽道,“瑟瑟,彆跟那個男生在一起了,你要好好學習……”
紀瑟瑟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媽,我這就跟他分手……我不惹你生氣了,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要快點好起來。”
宋紜身體十分虛弱,撐不多會兒就睡了。
紀均山在旁邊悉心照料著,一眼不眨地看著她,生怕哪裡有一絲不妥當。
紀瑟瑟看得羞愧又自責,默默走出病房,坐在外麵的排椅上發呆。
如果她平時多關心媽媽一點就好了,也許能早點發現她的病情,也不會拖到現在。
可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太自私太糟糕了。
低垂的眼簾紅腫難受,她從兜裡摸出手機,打開了好幾天沒動過的微信。
未讀消息很多。
靳文燊的尤其多。
盯著他的名字看了一會兒,紀瑟瑟默默吸了一口氣,點開他的微信。
靳:一天沒見你了,我有點想你。
靳:瑟瑟,在忙嗎?
靳:瑟瑟,今天怎麼沒來上學?有什麼事嗎?
靳:瑟瑟,怎麼不接電話?
靳:我去問老薑,他說你請假了。你先忙吧,我先不打擾你了。
靳:瑟瑟,今天還不上學嗎?
靳:打你電話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靳:瑟瑟,理我一下,好嗎?
靳: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靳:瑟瑟,我好想你……
……
紀瑟瑟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眼前漸漸模糊了一片。
輕輕吸了吸鼻子,她翻開通訊錄,撥通靳文燊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邊傳來少年且驚且喜的聲音,顯然開心極了。
紀瑟瑟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模糊著淚眼,輕聲道:“靳文燊,我們見個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