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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和婆婆打架, 不管有理沒理, 大眾通常會直接站到婆婆哪一方指責是做媳婦的不對。就算婆婆做錯了事, 做小輩的怎麼可以和長輩動手呢?

陳寶珠婆婆田二妞坐在地上踢著腿哭, 人們有上前勸她的,更多的是在指責陳寶珠不懂事,還有勸她和那三個女人道歉的。

陳寶珠要是會道歉,之前就不會和她們打起來了。她氣得眼通紅, 恨聲罵道:“哭什麼!自己做了孽不怕天打雷劈還敢問老天爺有沒有天理, 老天要是有天理肯定先打雷把你們給劈了!一個個黑心肝的玩意兒!”

“艸你媽嗶!關你屁事!賣的又不是你你激動個屁!叫你不要跟她玩你也不聽, 她是你媽啊你那麼護著她!艸你媽!誰給你的膽子和我刁!”婆婆田二妞負責哭,奶奶趙佩佩就負責罵。

“乾你媽!”陳寶珠氣得都要跳起來了:“你……”

她話沒說出口被一隻修長的手一拉, 一個踉蹌站到了後麵去。站定一看,站在她身前的不是董馥梅又是誰。她覺得這一幕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下意識啞了聲。

“所以說你想賣的是我?”董馥梅的聲音冷冷的,讓人一聽就知道她生氣了。

她給人的印象一貫是好脾氣的, 說話柔柔軟軟, 輕聲細語的和微風拂過心尖一般,猛地冷下音調, 眾人都不大習慣。隻是她冷著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 像冬日的溪流,雖冷冽, 卻活泛。

他們村離縣城近,隔三差五就有上麵派來的指導員來他們村組織開大會上麵,普及一些婚姻自由、不準人口買賣的法律觀念, 全村都要參加。

一遍遍學下來,就是老人都知道現在媳婦過不順是可以離婚的,更不能買賣了,被人揭發有這種舉動可是要挨批評的。

剛剛趙佩佩說話也沒過腦,罵順嘴了就什麼都罵了,被董馥梅一質問,便啞了聲,有些心虛的不敢說話。

坐在地上哭鬨的田二妞以及捂著胸口裝作被氣個半死的新媳婦的三叔奶奶都不自覺的停下了動靜。

“你們想賣了我,這就是寶珠和你們吵架的原因,我說的對不對?”

沒人應聲,董馥梅又問了一遍。

還是沒人回答。

當事人被問的沒了聲,旁邊本來還在指責陳寶珠的圍觀群眾也都一下子安靜了。

寬敞的院子裡隻聽得到董馥梅一人的聲音:“前些天婦女主任開的大會上念的《華國婚姻法》我還記得,不知道奶奶和大伯母記不記得,要不要我背給你們聽聽?

“第一條,廢除包辦強迫、男尊女卑、漠視子女利益的封建主義婚姻製度。實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權利平等、保護婦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義婚姻製度……第三條,結婚須男女雙方本人完全自願,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乾涉……”

“夠了!彆背了!”趙佩佩老臉漲的通紅。

趙佩佩一喊,董馥梅還真的停了下來,不等她鬆口氣,卻見那張桃紅色的小嘴再度張開:“這是婚姻法,人口買賣的……”

“我說夠了!”趙佩佩嘶吼出來,破了音,刺耳又難聽。要真給她定下了她們意圖買賣人口的罪名,她們怕是得去坐大牢!

董馥梅沒有繼續背法規,她看著頗為狼狽的趙佩佩,目光冷的好似看著死物:“好,不背。”

她斂了眸,一側的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爸、媽、小叔去了,保林也去了,楊朵朵跑了,我為什麼還願意留下來你們知道嗎?”

為什麼願意留下來?

眾人一愣,他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依老一輩的看法,丈夫死了留在夫家是正常的行為,逃跑的才是要抓回來浸豬籠的。可那已經是老一輩了,解放後過不好都能離婚,人死了可沒人能強求媳婦留家。

所以她是為什麼會留下來呢?

對了,孩子……

有人想到了孩子,不等他們說出口,董馥梅就自個說了:“為了孩子。孩子可憐,他們沒了其他的親人,我不能再讓他們沒媽。”

董馥梅頓了頓,笑容變苦了一點:“當初大隊長帶大伯去我家希望我們並回來,我看到大伯臉上的為難,我知道要讓你們家養這七個孩子是極大的負擔。說句實話,我怕孩子在你們家過的不好,所以才選擇了拒絕。”

大伯一家人變了臉色,可董馥梅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一個女人想要拉扯這麼多的孩子有多難多辛苦我不想說,隻是我能在這堂堂正正的說,我沒有靠你們的拉拔,也沒有占你們的便宜。甚至,為了孩子們有門親,再困難,我也湊出了年禮給奶奶你,我不欠你們什麼。”

董馥梅越說聲音越大,最後帶上了哭音。她的眼眶微微發紅,身體激動的顫抖,她握著拳頭好似儘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我沒有想到你們會想賣了我!”

董馥梅平常的表現就很會做人,能在丈夫死後守住,還本本分分的養孩子,逢年過節給孝敬,長成那樣也不亂出去勾搭人家丈夫,誰不說她一句好?

可這麼好的媳婦,這幾個惡婆娘竟然想把她賣了?那才是真的作了大孽沒天理呢!

董馥梅說出的心聲、表現出的堅強打動了群眾的心,她那被親近的人背叛的絕望更是帶有莫名的感染力,好幾個心軟的女人瞬間紅了眼眶,看向趙佩佩幾人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我、我沒有……沒有想賣了你……就、就是,有人問你要不要嫁,我是為了你好……”田二妞心理素質沒她婆婆強,被眾多不善的目光看著腦袋就好像卡帶了似的,隻會喃喃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辯白。

她太過蒼白的辯白並沒有得到眾人的讚同。剛剛那個“賣”字是出自她婆婆的口,揭發這一切的是她兒媳婦,她現在說沒有?誰信呢?

董馥梅顯然也是不信的,她搖搖頭:“不用多說了,我……”

哀莫大於心死,董馥梅有那麼兩秒失了聲,輕輕的一聲歎息,她用低啞了許多的聲音說:“我會向組織申請婚姻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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