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情書被崔浩漫不經心捏在手裡,旁邊幾個女生臉上都是戲謔的笑。
崔浩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念出情書上的話,表情嚴肅,不屑的笑意卻漸漸彌漫在那張尚算好看的臉上。女生們的嘴一張一合,說著極儘嘲諷的話,臉上的笑扭曲而誇張。
女孩兒卻什麼也聽不到。
目光往下,她看到那雙手青紫而枯瘦,像一層薄皮堪堪搭在骨頭上,血管都清晰可見,仿佛上了年紀老人的皮膚,沒有一絲少女的瑩潤光澤。
因為長久的疾病,她瘦如枯柴,精神萎靡。這樣的她,即便五官細看精致,站在女生堆裡,也絕對是最讓人厭惡的那個。
這樣的她,竟然敢給崔浩遞情書,真是讓人笑話。
似乎因為那些話太過刺耳,女孩兒下意識排斥,整個夢都充斥著絕望的寂靜,像一出默劇。
下一刻夢境支離破碎,鏡子中出現一張蒼白畏縮而陰鬱的臉,蘇妙凝眸看向鏡子,喉頭一動,破口大罵:沒出息的東西,快放你姑奶奶回去!自己被人欺負氣死,倒想讓我留在這裡幫你出惡氣!
鏡子裡的臉再度變幻,明明五官沒變,卻像是換了一個人,氣質清明,神態囂張,咬著牙根兒恨得不行。
想她也是天門派堂堂祖師奶奶,憋屈到這個地步,真是前所未有!
可惜那隻是原主留下一縷執念,聽不懂她講話,她說完後,鏡子再次破碎,剛才女孩兒被人侮辱的畫麵重現。
看這架勢,她不留下來是不行了。
蘇妙閉上眼,深呼了口氣:“罷了,我同意。”
剛凝聚好的畫麵支離破碎,隻不過這次夢境沒重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持續兩天的噩夢終於結束,蘇妙咬牙睜開眼,發現還是晚上,長久的昏睡使她眼前迷蒙一片,看不清周圍。
模糊中有個沉默的影子立在她床邊,身形瘦削挺拔,隱約熟悉。
蘇妙驀地一驚,伸出手去,入手卻空蕩蕩,什麼也沒抓到,仿佛剛才的身影隻是她的幻覺。
她懊喪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那時候師父一走了之,沒有再出現在她麵前,千年後怕是早就已經化作一抔黃土,怎麼可能還活著?
真是魔怔了。
剛跟這具身體融合,精神不濟。昏沉睡過去,再次清醒,門外傳來隱隱約約說話聲。
“當初我就勸你,就這一個閨女指不住,還是個帶先天疾病的,你看看,出事兒了吧,當初再要個二胎,也不至於今後無依無靠的……”
“大姐!”趙傳芳皺了皺眉頭,到底忍不住開口,“妙妙還在病床上躺著呢,您說這話合適嗎……算了,醫院裡病氣兒重,您先回吧。”
趙傳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她,“我說這話是不中聽,可也是為你著想啊,你怎麼也不為自己盤算盤算,早早地沒法生育……唉,算了,我跟你姐夫說了,讓永海養在你那兒,將來有個人給你們養老送終倒也是好的。”
“謝謝大姐好意了,我跟誌強現在能動能乾的,犯不上想這些長遠,現下隻望著多掙錢糊口,把這丫頭的病看好……”
“你怎麼就這麼死拗呢,前兒個把人送來時醫生就說了,活不過兩天啦……”
眼看趙傳芳油鹽不進的,趙傳秋有點上火。
蘇妙其人,身體差,學習差,脾氣差,要說優點,在她眼裡一條都沒有。用現在流行的那句話講,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可偏生蘇家老二膝下隻有這麼一個獨女,要是離了世,將來家裡那套房子就空下了。
她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外麵上學,眼看著過兩年要畢業結婚了,把他們兩口子急得焦頭爛額,等將來二兒子成家的時候,家底兒早就空了。
要是能把永海過繼到傳芳家……
守著這麼一個不成才沒希望的閨女,反倒是給自己找罪受,她提出這個建議,對傳芳夫妻來說,也是一個解脫。
永海已經十四五了,說是過繼,到時候心還能不偏著自己?
趙傳秋算盤打得妙,全當病房裡蘇妙是空氣,準備使出渾身解數說服趙傳芳,“養老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要不你再回去跟誌強合計合計……”
兩人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