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她對他說謝謝。
“多什麼?”李鶩說。
“你多吃一點!”沈珠曦笑逐顏開,把手裡的半塊油酥餅遞到李鶩麵前。
李鶩看著她鼻子上皺起的笑紋和杏眼裡波光粼粼的笑意,心想要是另一塊油酥餅不在一個比豬能吃的糙漢子手裡就完美了。
分餅而食,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結果叫李鶤占去了便宜,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他接過半塊油酥餅,再次掰開,退回一半給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沈珠曦:
“一人一半。”
一包油酥餅吃光後,李鶤連落在油紙裡的酥餅渣也沒放過,全部倒進了嘴裡。
月明星疏時分,李鵲和李鶤二人揮手離開了李家,沈珠曦從後院沐浴洗漱回來,看見李鶩坐在床邊,正拿著她那本詩集觀看。
他如今已經認識許多字了,看詩集基本不成問題,隻是史記一類的書還需要時不時地請教沈珠曦字義和讀音。
“這本書借給我路上看。”李鶩說。
沈珠曦不以為意道:“好啊。”
“我的那兩首詩呢?”
她調整情緒,故作平常道:“給你好好收藏起來了,放在室外紙張易受腐蝕。”
李鶩自言自語道:“……改日帶去叫人裝裱起來算了。”
“彆——!”
沈珠曦差點咬住自己舌頭。
“怎麼了?”李鶩抬眼看來,眼裡露出一抹疑色。
沈珠曦急中生智,飛快道:“你不是要寫八本十本詩集的嗎?每一首都裝裱起來,這裝裱費都是多少啊?”
李鶩聞言,麵色凝重:
“……你說得有道理,那還是算了。反正我都記在腦子裡了,用不著裝裱。”
沈珠曦心想,她也記在腦海裡了,不過是被迫的,她想忘也忘不掉。
李鶩打消了裝裱詩作的念頭後,出去洗澡了,沈珠曦躺在床上,聽著外邊院子裡傳來的嘩嘩水聲,眼皮越眨越慢。
在她即將睡著的時候,帶著一身水汽的李鶩上床,驚醒了她的瞌睡。
“你這雞毛撣子,天天硌老子!”李鶩罵罵咧咧地在床上調整睡姿,“你就不能把它們扔下床嗎?”
“不行!”沈珠曦連忙伸手護住她的兩根雞毛撣子,為她不能開口說話的撣子申訴道,“隻有你先越界,它們才會硌到你!不然,它們怎麼沒硌到我?”
李鶩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你皮糙肉厚。”
沈珠曦震驚地看著他,最後一絲睡意也飛走了。
李鶩在床上挪了挪,總算找到了舒服的姿勢,他舒服的姿勢,就是正麵朝天,四仰八叉,挨著沈珠曦的那隻手伸得老長,擱在沈珠曦的頭上,晃眼一看,好像她枕著他的胳膊似的。
沈珠曦有些臉熱,不自在地翻過身,背對這毫不顧忌男女之彆的屁人。
她現在已經能賺錢了,要不,她明日就去再訂一張床?
可床來了,又要放哪兒呢?
當初假成親的時候,她答應李鶩此事隻能他們兩人知道,可新床一來,不是所有知道他們家有兩張床的人都能知道,他們分床睡了嗎?
再說,李鶩還在辛辛苦苦做麵首養家,她大手大腳訂做新床,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她躺了一會,睡意卻不見複返。
“李鶩……”她說。
身後傳來一聲鼻腔發出的“嗯”。
他也沒睡,沈珠曦鬆了口氣,繼續說:“……你去西城縣,不會又受傷吧?”
“不會。”李鶩想也不想就說。
“……你之前也說不會,可你還是受傷了。”
沈珠曦自己都沒發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委屈。
她也不會知道,此刻的李鶩以手支頭,側身半躺,帶著笑意的目光正落在她的後腦勺上。
“皮外傷算什麼傷。”李鶩輕描淡寫道:“我不會有事的……即便為了你,我也不會有事。”
這話怪怪的,他們隻是假成親,可李鶩時常說的話都會讓她覺得他們是真正的夫妻。
沈珠曦不想顯得自作多情,總是下意識忽略他偶爾說出的親密話語。李鶩原本就仗義灑脫,再加上又沒有讀過書,言語上偶有不當也是情理之中,她不能在細節上斤斤計較。
沈珠曦小聲道:“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不行。”
“為什麼?”沈珠曦沒想到這麼簡單的要求也會被拒絕,下意識地轉過頭。
四目相對,中間隔著兩隻氣勢洶洶的雞毛撣子,屋子裡似乎連空氣的流動都緩慢了下來。
“因為我要照顧你,所以照顧不過來了。”李鶩說,“你不能照顧我嗎?”
“我、我要怎麼照顧你……”沈珠曦不由結巴了。
迎著眼前這雙近在咫尺的烏黑眼眸,沈珠曦不知為何心跳加速起來。
李鶩的目光沉著依舊,灼灼依舊。
“呆瓜——這個問題,得問你自己。”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沈珠曦,緩緩道,“問你——你願意怎麼照顧我,願意照顧到哪種程度,願意照顧我多久。”
沈珠曦露出茫然的表情。
李鶩伸手遮住了那雙純真無邪的眸子。
他低聲道:“慢慢想,我有很多時間等你想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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