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214章“……我後悔了,曦兒……(2 / 2)

沈珠曦一邊往灶台下扔著木柴,一邊得意道:“我早就能自己燒火了。”

她說得對。

雖然笨拙,但爐子裡的火焰還是在她的照料下緩緩躥了起來。

她架鍋燒水,從櫥櫃裡拿雞蛋,雖不熟練,但依然進行得順順利利。

等她把雞蛋放入水中後,李鶩走了上去,拿起她的雙手,把她已然沒有金枝玉葉那般嬌柔的十指緊緊握在手中。

“你做……”

沈珠曦話沒說完便愣住了。

李鶩把她的雙手拿到麵前,在一根又一根手指上,留下羽毛般輕柔的吻。

“待你兄長建都,我們就歸隱山林吧。”他說。

“可你……”

她知道他有多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

她能感受到他心中那股想要出人頭地的野心。

因為無比清楚,所以才對他此刻的話震驚得無以複加。

“人不能太過貪心,”李鶩說,“稀世珍寶——我隻要一樣就夠了。”

沈珠曦臉上的詫異逐漸化為堅定,她看著眼前認定一生的男人,重重點了點頭:“好,等阿兄建都,我們就歸隱山林。”

“如果歸隱山林,我就給不了你盛大的婚禮,也不能讓你過上貴婦人一樣的生活……即便如此,也可以嗎?”

沈珠曦因他罕見的忐忑而一怔,隨即露出粲然明亮的笑容。

她的手仍被李鶩握在手中,每一次,都是他百折不撓地走向自己。

她也想主動一次,她也想為她一生唯一認定的男人做些什麼,成為照亮他的光,亦或支撐他的大地。

“隻要站在我身旁的是你——”

沈珠曦鼓起勇氣,迎向李鶩筆直的視線。

“天上可以,地上可以……水裡火裡,我都跟你去。”

……

水開了,雞蛋也煮好了。

李鶩站在魚頭縣移植過來的桂花樹下,一上一下地拋著滾燙的雞蛋。

沈珠曦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耍雜技般地晾涼煮雞蛋。

每一回,她以為雞蛋的下場是粉身碎骨,都被他的大手在事情發生之前挽救回來。

“我給你用涼水泡一泡吧。”沈珠曦忍不住道。

“不行。”李鶩斷然拒絕,繼續耍他的雜技。

過了一會,他用餘光瞥著沈珠曦,微揚的下巴露出一抹得意:

“……怎麼樣,你夫君厲不厲害?”

沈珠曦剛要回答,一個人影從前院走出,站在雕花的屋簷下。

“大哥,”李鵲說,“參知政事要帶著越國公主的棺槨走了。”

沈珠曦淩晨從李鶩那裡得知了壽平村發生的事,現在聽見“越國公主棺槨”幾個字,不禁神情複雜。

“走就走唄。”李鶩毫不在意道,“沒上門通知,就彆想我去送。”

“我也要走了。”李鵲說。

李鶩忽然站直了身體,淩厲的目光箭一般射向李鵲。

沈珠曦也被李鵲的這句話給砸暈了,無人看管的雞蛋即將砸得粉碎,李鶩一個彎腰,一把握住了跌落的雞蛋。

他握著雞蛋大步走向李鵲,最後站到他的麵前,目光緊緊釘在他的臉上。

“你在開什麼玩笑?”

“大哥,我沒有開玩笑。”李鵲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根株附麗是人之常情,大哥出身卑微,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節度使,與其在大哥手下做馬前卒,我為何不去做天下第一公子的馬前卒?”

“做老子的馬前卒和做傅玄邈的馬前卒能一樣嗎?老子什麼時候,把你真正當過馬前卒——”李鶩麵色大變,怒火蹭蹭地冒出眼眸。

沈珠曦第一次看見他動了真怒。

她驚詫而擔心地看著李鵲,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想要改換門庭。在她心裡,李鵲根本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在大哥手下,我頂多是個知府,在傅玄邈手下,說不定我也能撈個節度使當當。換了大哥會怎麼選?”

李鶩毫不猶豫道:“知府就知府,隻要我們四個在一起,誰做大官又有什麼區彆?你要是想做這個節度使,你來做!”

“……在大哥眼中,官場竟然如同小兒的家家酒嗎?”李鵲神色稍冷,說,“所以大哥才成不了大事。”

“你說什麼?”

李鶩捏起拳頭要上前,沈珠曦嚇得連忙把他按住。

“雀兒,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你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沈珠曦焦急道。

“嫂子看錯我了。”李鵲冷淡道,“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

“那姓傅的是什麼人你不清楚?”李鶩怒聲道,“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去投奔傅玄邈,這和你說你要去找死有什麼區彆?!”

“找不找死,那也是我的事。”李鵲說,“我已經決定好了。”

“我不準你去!”李鶩道,“你老實說清你到底為什麼要去投奔傅玄邈。就是有天大的事,老子也跟你一起扛——你這樣逃跑,算什麼男人?!”

“今日,我必然會走,即便大哥把我扣下,隻要一日重獲自由,我依然會去投奔傅氏。若大哥執意要留下我——”

李鵲緩緩抽出腰間長刀。

“……怎麼,我不放你走,你還要殺了我?”李鶩臉色難看。

“若大哥執意要留下我,我願自斷一臂,償還大哥多年恩情。”

李鵲說完,毫不猶豫揮刀斬向自己肩膀。

沈珠曦嚇得發出尖叫,她的身體下意識地撲上去想要搶奪長刀,在那之前,鋒利的長刀在空中猛地停住了。

李鵲神色微變。

一縷又一縷鮮紅的血液,從李鶩握著刀的手掌和指縫中流了下來。

他眨也不眨地盯著麵前的李鵲,一字一頓道:

“你我之間的情義——豈是一臂就能還清的?”

“……既如此,”李鵲鬆開長刀,在李鶩麵前緩緩跪倒,“就讓李鵲用命償還吧。”

李鶩握著刀刃,定定地看著跪在麵前的小弟,聲音沙啞道:

“……你真要這樣?”

李鵲閉著雙眼,沉默不語。

沉重而寂靜的空氣近乎凝固,過了許久,染著鮮血的長刀無力地摔落地麵。

“你要滾就滾吧……”李鶩說。

李鵲終於睜開眼。

他撿起了地上的刀,沒有再看李鶩和沈珠曦一眼,沉默地轉身往外走去。

“你今天走出這道門,就彆回來了!”李鶩看著他的背影怒聲道。

李鵲隻是一停。

僅僅一停。

然後就走出了後院。

“李鶩!”沈珠曦拿起他緊緊攥在一起的拳頭,看著指縫間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卻束手無策,她含著眼淚去掰李鶩的手,祈求地看著臉色鐵青,仍望著前院方向的李鶩說:“你彆用力了!”

那一天,沈珠曦看著唐大夫包紮了他的傷口。

陪著他從日升等到日落。

李鵲始終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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