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請吧，家主已在內等候。”引路的小廝彎腰道。
白氏家主白遊庚，李鶩在來揚州的路上已經打聽了。
一個輕時不好惹，老了之後依然不好惹的狠。據輕時，是靠炒米起家，為了收回一筆十五兩銀子的欠款，在欠債家的店門前，剃刀剜下了手掌心的嫩肉，嚇得對方立即還清了欠款，從此以後，再沒有敢小瞧這個出身貧賤的小販。
白遊庚了大半輩子的時間，白手起家掙下今的基業。
如果李鶩千裡迢迢來到揚州的首要目的是陪沈珠曦回門，那次要目的，就是結識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巨賈。畢竟，李鶩少時候，也曾有燒雞配方做燒鴨，做鴨做成天下巨賈的夢想。
李鶩了衣襟，大步走入花廳。
一個精神矍鑠的精瘦老者穿著錦袍坐在八仙椅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李鶩，眉心微微皺起。雪白的長須一直延伸到胸腔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錯覺，李鶩覺得，老者居高臨下的眼神，和他踩著狗屎時的表情有點相似。
可是——
這屋裡哪來的狗屎？
……
李鶩走後沒多久，沈珠曦一邊整自己從襄州帶來的行李，一邊心神不寧地思考白家單獨邀請李鶩上門的意。
沈夫忽然派丫鬟來請她前往後院花廳，是有貴
客來訪。
她剛來揚州，能認識什貴客？
沈珠曦先是疑惑，接著很快想到了什，連忙叫來媞娘給她換上衣裳，腳步匆匆地前往了後院花廳。
果不其然，沈夫不在，在花廳裡等她的是一個白發斑斑的老婦。
一那張與母妃有幾分相似的麵龐，沈珠曦就明白了來的身份，眼淚情不自禁地從她眼眶中湧了出來。
“珠曦不孝，勞外祖母親自上門，珠曦給外祖母賠罪了……”
沈珠曦彎曲膝蓋跪了下去。
同樣雙目含淚的老婦急忙走來，顫顫巍巍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沈珠曦。
“殿下切勿如此，折煞了老身……”白老夫緊緊握著沈珠曦的雙臂，通紅的淚眼將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遍，沈珠曦不知為，眼淚一直止不住，連她自己都不明白來自處的委屈擠壓著她的心房，讓眼淚在老婦麵前源源不斷。
白老夫掏出帶著一縷藥香的手絹，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顫聲道，“殿下平安回來，便比什都好。你母妃若是知道你還活在世，一定也很能放心了。”
了好一會，沈珠曦慢慢平靜下來。
她扶著白老夫在桌前坐下，親自給她倒了一壺茶，白老夫一直欣慰而憐愛的目光看著她，看得她心中發熱，眼眶發酸。
她從沒想，讓她受到血緣親情的，竟然不是父皇，不是母妃，不是兄弟姐妹，而是千裡之外遠在揚州的外家。
“珠曦不孝，未能承歡膝下，陪伴二老。”沈珠曦哽咽道，“這些來，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身可還康健？”
“還好，還好——”白老夫含著淚花道，“著你，一切都好了。你祖父一直念叨著你，要不是還需有接待你夫君，他今就忍不住想要上門你了。”
“珠曦怎好勞動二老？祖父祖母想要我，派上一聲就好了。”
白老夫想起白遊庚對這位憑空而出的女婿的種種成和非議，抬起手背按了按眼中的淚水，認真問道：
“曦兒，祖母有一事問你，你能否當著你天上的娘親告訴我實話——你嫁給那李鶩，究竟是自願的還是不得已的？”
“從到尾都是自願的。”
“可他出身卑微，至今也隻是個小小節度使，根本配不上你……”
“他配得上。”沈珠曦毫不猶豫道，“祖母，李鶩從沒逼我做不喜歡的事。他出身卑微——但那又怎樣？他重情重義，有勇有謀，他把我當一個真正的看待，而不是一個身份，一個象征。”
白老夫一怔。
沈珠曦直視她的雙目，誠懇道：
“我是真心嫁給他的。”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白老夫神色複雜，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你祖父那裡，我會儘去勸的。能看到你毫發無損地回到揚州，已是菩薩的庇佑，我也不奢望其他的了。隻是你祖父性格固執，想要服他恐怕還需費一些精。”
“多謝祖母諒。”沈珠曦激道。
白老夫欣慰地看著她的臉龐，一臉動容道：“你母親出閣之後，我鮮少再。後來她在宮中失勢，我更是沒有辦她一麵。漸漸的，我連自己女兒長什樣都快記不住了。可如今，我一著你，你娘的樣子，就又在我腦海裡清晰起來了。”
“你流落在外兩，我和你祖父時常做夢夢到你和你母親。”白老夫握著她的手道，哽咽著道，“你母妃一直想讓你找個家世尋常的駙馬，離開爾虞我詐的京城，回揚州開公主府，富貴閒散的一生。如今你回到揚州，也算是圓了她的心願了。”
提到去世的母妃，沈珠曦的眼淚再次決堤。
世上還能跟她談起母妃的，也就隻剩外祖父母了。
白老夫同她執手相看淚眼的時候，李鶩正在白家同白遊庚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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