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224章“越國公主……還活……(2 / 2)

沈珠曦低垂雙眸,長睫掩不住逐漸洇出臉頰的豔紅。

“……好。”她小聲說。

……

千裡之外的建州,春風吹拂著大地,理應春暖花開的時節,一處佇立在郊外的竹林小築卻鴉雀無聲。

滿身血汙的楊柳被兩個健壯的侍衛推搡著走入竹林,來到一座青色的亭子前,被一名侍衛從身後擊倒,被迫跪在了地上。

沉重的鐐銬鎖著她瘦弱的雙手,那雙曾經能夠撫琴作畫的纖細十指已然變形,突出的骨節上布滿乾涸的血跡。

燕站在一張琴桌旁邊,因複雜的心情而不敢直視這位昔日的同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公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她的時候,她就該知道,這不是公子看在過往情誼的份上,而是單純因為,她還對公子有用罷了。

即便暫時有用,也不是無可替代的。

也許有人在公子心中無可替代,但顯然,那個人不是楊柳。

侍衛將楊柳押送上來後,悄無聲息地退走了。

一身狼狽的楊柳抬起朦朧的淚眼,悲切地看向亭子裡那個始終沒有拿出一縷餘光看她的人。

一縷微風吹過,竹葉簌簌作響。凜冽的倒春寒蔓延在低沉的空氣中。

“公子……”楊柳的聲音沙啞破碎,每個音節都像是從皸裂的聲帶裡擠壓出來。

她的話語打破了竹林裡的靜謐,亭中一人微微蹙了蹙眉。

水開了。

煮茶的小爐子上發出了氣泡翻湧的聲音。燕悄悄往旁看去,身旁的人無動於衷,他也就隻能乾眼看著沸水繼續冒泡。

青竹打造的翠綠琴桌上放著一張黑漆銅琴,琴底龍池上方刻鎏金篆書琴名“月明”。一隻瘦削的大手輕輕撫過琴麵上的正黃琴穗,拿起了一旁的撥片。

霜紈質地的大袖鋪展在竹席上,仿若上個寒冬裡殘留下來的冰霜,半透著下方竹席的慘淡。

“楊柳,我本不願如此。”傅玄邈抬起平靜的眼眸,靜靜地看著跪在下方的女子。

“是楊柳錯了……”

楊柳湧出眼淚,帶著將腳腕磨出鮮血的沉重腳鐐膝行了兩步,在青石小徑上留下一條若隱若現的斑斑血跡。

“請公子原諒楊柳一,楊柳再也不會擅作主張,惹公子不快了……”

“你真的知錯了?”傅玄邈輕聲道。

“千真萬確,楊柳再也不敢了……以後公子叫楊柳做什麼,楊柳就做什麼,絕不會再欺上瞞下,擅作主張了!”

“既如此——你能幫我拿一個東西麼?”

傅玄邈慢慢揭開小爐子上的鍋具,白色的霧氣騰空而出,漸漸擴散在空氣中。

“公子想要什麼?無論什麼楊柳都去給你拿來!”楊柳激動得連聲音都變形了,本就嘶啞的聲音更加乾裂。

傅玄邈說:“我的撥片。”

楊柳一愣。

那枚撥片,傅玄邈手中那枚撥片,她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入了滾燙的沸水之中。

“你能拿給我嗎?”傅玄邈說。

楊柳咬了咬牙,踉蹌著站了起來,赤著的雙腳留下一個個帶血的腳印,一步步走到了亭中。

她看了看鍋裡的沸水,又看了看傅玄邈。然後,將左手探入了沸水之中。

鍋中的水開聲驟然變大,隨著楊柳的左手在鍋中吃力地摸索,一股難以言說的肉香從鍋裡飄了出來。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片刻後,楊柳拿出了撥片,探入沸水的半條手臂變得通紅,她慘白的臉上也布滿豆大的汗珠。

她跪了下來,撥片從她失去控製的左手中無力地跌落在地上。

“撥、撥片……楊柳拿出來了……”她顫聲道。

傅玄邈看著她,輕聲說,“你既願意在沸水裡為我取撥片,為什麼不願將做過的事情從實招來?”

“楊柳已經都說了!”楊柳哭著說,“楊柳都說了啊!”

“不……你還有事情瞞著我。”

傅玄邈看著她的眼睛,絲毫不為所動。

“是什麼事情……讓你到了這個地步,也要不惜代價地保守呢?”傅玄邈說,“不得不說,我有些好奇了。”

“公子,你相信我……”楊柳淚流不止道,“我做過的那些錯事,我已經都交代了。楊柳真的知錯了,公子……公子……求你看在以前楊柳為你赴湯蹈火的份上,相信我一吧……”

“你的臉……”

傅玄邈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龐上,他眼中閃過的那一絲遺憾,讓楊柳感覺到深入骨髓的恐懼。

“可惜了。”他說。

楊柳尖叫一聲,因為燕走了上來,抓住了她後腦的發髻,拖著她往煮開的鍋爐前走去。

熱氣往她臉上撲來,剛剛用左手受到的痛苦向上蔓延,她的臉皮也跟著灼燒疼痛起來。她原以為數日的酷刑已是痛苦和恐懼的極致,沒想到,還有更大的痛苦和恐懼在前麵等著她。

“我說——我說!”楊柳崩潰了,涕淚橫流著大叫道。

燕的手不再下壓,她得以掙紮著遠離了滾燙的爐子。

傅玄邈沒有說話,隻是用冰冷的目光,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自白。

楊柳知道,說出這句話,她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比起死亡,她更怕在他心目中最後留下的,是一張醜陋扭曲的麵目。

她張開嘴,發出無助和絕望的泣音。

“越國公主……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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