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1 / 2)

家中長輩去世,縱然隻是繼母,按理說,都應當守製。

馬斯喀四人上了奏折,不想卻被奪情,康熙隻給三人半年的時間,處理好博爾濟吉特氏的喪事。

好歹給了半年的喪假,還有些人情在。

其實現在是不缺人手的,也不是多離不得四兄弟,尤其是李榮保,但是他如此緊迫,就叫人摸不著頭腦。

納蘭明珠登時就一個咯噔,心底惴惴不安,右眼皮跳的他心慌。

近些年來,富察家這三兄弟已然在朝堂出儘風頭,直逼他與索額圖二人,眼看就要彈壓不住了。

原本博爾濟吉特氏過世,他還鬆口氣,朝堂之勢,瞬息萬變,兩年多後他們幾人回來,還不知道是如何的形勢,位子早都叫人頂上了。

可沒想到,皇上竟然奪情處置,隻給了半年的假。

半年,就算他加緊部署,可皇上決意給他們留著,他又能如何呢?

現在隻盼著這四兄弟,咬死了要守製才好。

又是僵持半月後,康熙才勉強退了一步,馬斯喀與李榮保正常守製,而馬齊馬武二人,喪假半年,時日一到,即刻回朝。

富察舜華衣著素淡,妝容幾近於無,正在為康熙斟茶,“我那幾個兄弟,要回去守製,您就讓他們守著好了,免得日後受人攻訐,現在朝堂安穩,民間也沒什麼大事,也不是缺了他們就不可的。”

康熙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想得倒是簡單,他們幾人,儘是國之肱骨,這一走,旁人就要積壓大量公務,有些事情,有的人根本沒能力做到,你說該如何?”

“半年倒勉強能支應住,是朕的底線了。”

說罷,他又看著富察舜華道:“這些日子,你看著清減了不少,是膳房的人不儘心?”

她故作輕鬆地道:“哪裡又有他們的事情了?是我因著額涅去了,不好胡吃海塞,加之年紀大了,也要維持身形嘛,茹素就很好。”

康熙想要勸她,可到嘴邊的話愣是沒說出口。

最後,才憋出來一句,“既然不好吃葷的,那就多用一些豆腐雞蛋,還有海參之類的補品,身子可不能垮了。”

富察舜華淺笑道:“知道了,妾自己的身子,自然知道看顧著,倒是您,往常沒這般嘮叨的,怎麼最近幾年,話越發多了。”

看對麵人神色變得窘迫,她又道:“不過,能從您這兒得到幾句關心的話,妾還真是受寵若驚之餘,心裡熨帖得很。”

康熙沒好氣地瞧她一眼,“你就知道打趣朕,這後宮,有幾個這般放肆的?”

“我看皇上不也是樂在其中?”

看康熙又是不自在了,她瞬間止了話題,將手邊的杏仁酪推了過去,“皇上嘗嘗,這個香的很,天氣越發冷了,早上喝下一碗,身子暖洋洋的。”

“往常,在家裡,額涅就愛帶著我喝杏仁酪,核桃酪……”

越往後說,她聲音越低。

康熙無聲歎氣,一口氣喝了半碗,“你這膳房的杏仁酪做得好,比禦膳房的還要香甜幾分,不錯。”

“皇上喝著好就成,若您日後想起來這個了,就使人遞話過來,妾叫人給您做,或者您直接過來,一般天氣冷了,我這兒的膳房,灶上一直備著這些。”

見她精神懨懨,康熙終是勸道:“人終有一死,老夫人如此年紀,實屬高壽了。”

“妾也知道,可是這是骨血至親離世,一時無法接受,總希望額涅能夠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而且,額涅的過世,實在過於突然了,妾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往日健康麻利的一個老太太,看著精神矍鑠,比年輕人精神都不差什麼了,結果一個消息傳來,說她病危,簡直是從天而降一個石子兒,砸到了妾的腦袋上,暈乎乎的。”

康熙也有些理解她的心情了,當初他的生母,孝康章皇後,不也是如此?

他難得溫情,拍拍富察舜華的手,給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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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剛進入十一月,朝中便有高士奇上奏,彈劾索額圖,細列種種罪狀,物證齊全,康熙大怒不止,便下詔捉拿索額圖,其中事由,交給刑部查辦。

刑部一下子就和踩了尾巴一樣炸了,但誰也不大敢接下這個案子,最終都將目光落在了九阿哥身上。

彆人要臉,他不要,拍拍屁股就走人了,連話都不肯何人多說一句,生怕說了就被纏上。

找到了康熙那兒,理直氣壯地叫他再給換個地方。

刑部這地兒,折騰是折騰,真來事兒了也是真燙手。

不過康熙到底也不願老九與太子傷了兄弟和氣,半睜半閉地給他換到了工部,“你這次要是再敢臨陣脫逃,看朕不收拾你!”

九阿哥嘻嘻笑著,“工部好啊,工部好著呢,清閒,不就是修溝造渠嗎?他們都叫我去戶部催款子呢!”

“我一去,插科打諢的,耍無賴,最是好用了,偏還不能拿我怎麼樣,隻是看著,我就覺得好笑。”

“臭小子你欠打了!”

見康熙要上手,九阿哥一吸氣,連忙行禮,拔腿就跑,“汗阿瑪,兒臣還有要事在身,先行退下!”

和剛進門的梁九功撞了個滿懷,還在原地轉悠一圈,“哎喲!九爺啊!您小心著點兒啊!”

“知道了,我沒事兒!”

呸!你年輕體壯的,誰關心你有事兒沒?

他自己老胳膊老腿兒的,撞一下子恨不能就散了架了,才厲害呢。

“回皇上,剛剛傳來消息,索額圖大人已經被扣押在宗人府,據當時拿人的軍士說,當時索相正在與眾多妾室清客,飲酒取樂,場麵,不堪入目。”

康熙冷笑道:“這個老東西,越老越糊塗了,攛掇太子一次不夠,又來了一次。”

更令他寒心的是,這一次,太子竟然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了,再沒了第一次的堅決。

他當時聽到線人稟報,心都涼了半截兒。

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也不認為是自己兒子的問題,都是旁人的錯,是他們引誘了太子。

隻是關押一個索額圖,實在難解他心頭之恨。

“與索額圖有關的那些人,那些清客,屆時一並審訊,無罪者逐出京城,有罪的一起發落,至於赫舍裡家……”

到底顧念著與元後的情分,“待最後罪名落定,索額圖一脈的男子,儘數流放便是。”

赫舍裡啊……

當初早早立太子,究竟是對還是錯啊?

當初要平三藩,他便是再文韜武略,也沒十成十的把握說自己能夠打贏,若是三藩反撲,他必然要禦駕出征,那時候立太子,是穩定上下的心。

加之胤礽是元後嫡子,再名正言順不過。

可前些年,他就後悔了。

他給了太子太大的權利,養大了他的心,也因此,挑起了多個兒子對他一人的群攻。

他對他打壓,收回權利,怕儲權威脅自己,抬舉其他兒子,開始用製衡之道。

終於,他一手養大的兒子,猶豫了。

康熙心中悲涼不已,卻又無人可以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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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舜華倚坐在窗口處,身後是美人榻,不遠處放著一個炭盆,加之外頭的陽光照了進來,整個人都暖融融的,更顯恬淡安寧。

墨竹端來了一盅川貝雪梨湯,“好久沒見主子有如此情態了,您嘗嘗這個,滋陰潤肺,最是好了。”

說著,就給她舀了一碗。

“這些日子,真是各種湯水都往肚子裡灌,銀耳的,川貝的,山藥的,也真難為你成日在膳房煙熏火燎了,彆累著了。”

墨竹揚眉,笑道:“奴婢就愛這個,也不是一日日都呆在那兒,下廚也是有限,還能看顧您的膳食,奴婢覺得很好。”

“奴婢現在也老了,沒了年輕時的精力了,許多東西,都得底下人搶著乾,累不到的。”

富察舜華拿起勺子,微微抿了一口,“一晃,你們都跟在我身邊三十多年了,時間可真快啊。”

“可不是,當初奴婢被分派到您的院子,才不過九歲,那時候嬤嬤們還嫌棄我們年紀小,沒想到多年過去,我也成了嬤嬤了。”

富察舜華沒好氣道;“當初要給你們配個侍衛,還都不願意,差點以死明誌,現在倒是感慨自己成了嬤嬤了?早乾什麼去了?”

墨竹又是搖頭歎道:“擱到現在,奴婢還是不後悔,出宮嫁人,以我們的年歲,夫君是人是鬼,真是全憑運氣了,按照您的地位,我們身為您的貼身宮女,有品級的女官找個相當的,做原配難,繼室簡單得很,可焉知他們不是為了借勢?為了攀附您?說不得一邊嫌棄奴婢打壓奴婢,還要奴婢為他們做貢獻呢,奴婢也不傻。”

“而且做外頭的官太太,大部分其實還沒有做貴妃身邊的宮女來得體麵呢。”

“您是身不由己,可您庇護了我們所有人自由,給了我們不出宮,不成婚的權利。”

富察舜華無奈,虛虛點點她,“你啊,理由一堆一堆的,真是拿你們沒辦法,不過你說得也是,誰說成婚就一定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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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康熙賜死已被關押在宗人府的索額圖,與太子的父子關係越發緊張,卻又開始召見起了弘皙,大加誇讚。

五月,塞外出巡,帶上兒子,又帶上了打從去年博爾濟吉特氏去世,就一直鬱鬱寡歡的富察舜華。

康熙的意思是,出來看看塞外風光,也能放鬆一下,本來心情就悶得很,在一直坐在宮裡,就傻了。

營帳裡,康熙瞧瞧精神恢複了許多的富察舜華,笑著道:“朕就說出來走走好處多,瞧你氣色都好了不少。”

富察舜華抿唇笑道:“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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