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大規模的捕獵行動,隻在過年到中元節的那段時間消停了一陣,一直三月間,才終於結束。前後一共動員了近五千人,六個縣令都帶人進過山。殺死的野狼過千,野豬三百多頭,老虎五十二,熊六十一,豹百多頭,驚跑了的野獸那更是不知道多少的。
在他們之前,其實範都督也想過搞這種大型狩獵,但是每次都沒能搞起來。他們這地方雖然山不高但是林密,人進去少了,就是給野獸送菜的。比如前任的梁山縣令,那也是帶了兩百多號人進山的,可最後把命擱進去了。
打下來那麼多野狼,就是因為遇到了許多百多頭野狼的狼群。
作為邊塞,斛州不缺能征善戰之人,可一方麵能打死人的不一定就善於跟野獸作戰,另外一方麵,這些人也都不能輕動,因為還有外頭還有更大的禍患鹽戎人。萬一調動軍隊,引起什麼誤會,或者讓人趁虛而入就不好了,隻能走民間。
可是不動軍隊,那就不能動軍糧,斛州不缺軍糧,但府庫裡卻又是真窮,官府拿不出糧食,老百姓家裡也沒有餘量,強征徭役,那就要出大亂子了。總算,這些年百姓和府庫都寬裕了,這才有了這次大行動。
許多老百姓拖兒帶女,歡歡喜喜的來看這滿地的野獸屍體,還有帶了酒肉送與獵獸的眾人的。
他們這地方,家家戶戶都跟鹽戎人,跟這些野獸有血仇。
顧辭久和段少泊也是經曆過現代教育,知道什麼叫野生動物保護。可即便再現代,吃過人的野獸也是不能留的,因為野獸會發現,人類是很容易捕捉的一種獵物。這裡的野獸比那種野生動物園裡吃人的野獸更可怕,它們都是世代吃人的,知道人類也是分好捕捉和不好捕捉的。他們會躲著強壯的男人,去襲擊女人和孩子,或者躲開看守人,去獵殺家畜。
這一次,至少能把它們嚇得兩三年不敢靠近人類的村莊,而兩三年後,斛州人口上升,道路各方麵的規劃完善,這些野獸也再沒有重新發展壯大的機會了。
農貿會也開始了,來到斛州的商人,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多。農貿會的會場借的是金戈原本的牛馬市場,那地方原本所有人都以為足夠大了,誰知道還得臨時把邊上的菜市也給擴了進來,就這樣,還是人擠人,人挨人的。
在此之前,斛州是窮鄉僻壤,來到這裡的商人都是衝著皮毛、牛羊馬匹來的,這就是個苦寒的流放之地。可是沒人想到,原來這裡還有那麼多的其他商品是可以買賣的。
商人來了,確實帶來了興旺,帶來了百姓富裕的契機,但也帶來了混亂。不過,太守和都督都能把持得住,縣令們也都抱成一團,所以亂子雖然有,但都在可控的範圍內。
段少泊忙碌了一天,回到了範都督安排給他的宅院,隻想隨便吃點然後洗個澡睡覺。可剛在自家大門口停下嗎,就聽有人招呼:“段兄!”
這地方的人基本上都叫他段大人,這招呼聲聽著倒是耳熟,就是不像是同在此地的那幾位縣令,段少泊打起精神扭頭一看,頓時一驚:“趙兄?!”
這來人竟然正是當朝太子!
“正是。”
段少泊匆忙從馬上下來:“趙兄,你這眼睛……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請進!”
太子複明這件事還應該是機密,可太子如今這眼睛實在是太靈動了,真的是一點都不像瞎子,段少泊想假裝一點都沒察覺出來都不可能。
太子笑嘻嘻的走到了近前:“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說。”
其實,太子一看段少泊這臉上的風塵與疲憊,就有點後悔挑了這時候過來,不過如今已經見到人,也沒必要再虛偽什麼。一扭頭招呼過來了邊上等待著的馬車,就跟著段少泊進了他的宅院。
段少泊看馬車上下來的太子妃劉雪娘,唇角抽搐了兩下:“趙兄,你太魯莽了!”
三人進了這宅院,段少泊先告罪離開,去淨了淨麵,重新挽了發髻,這才重新出來見客。
“我倆來得唐突了,段兄萬物見怪。”
“是唐突了,殿下金貴之身,怎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太子當然是真心告罪的,但也是真沒想到段少泊還真的劈頭蓋臉的就教訓起他來了,段少泊跟顧辭久,段少泊的脾氣往往是更溫和的那個,顧辭久才是更具有攻擊性的,可是現在段少泊連“殿下”這稱呼都出來了,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看太子那瞪大了眼睛的吃驚模樣,劉雪娘頓時笑了出來,匆匆忙忙的以袖遮麵,歪過頭去,不看太子可憐兮兮的眼神。
“這個……我也不是出來玩的,是有正事的。況且我不來,那我們家老爺子就要來了。”太子攤手,那意思:我還是老爺子,你選一個。
段少泊歎氣:“那殿下是為了什麼正事、”
“彆叫殿下了。”太子皺著眉頭,一臉苦相,“還是為了互市的事情來的,老爺子看了你們寫的這個農貿博覽會的條陳,想讓我來看看,跟鹽戎人互市,是否也可用這個法子。”
太宗能看出其中的好處,並想用在互市上,段少泊並不意外。
“趙兄,你覺得,這個農貿博覽會難度最大的事情是什麼?”
太子吸一口子:“難度最大?莫不是讓百姓相信?”
段少泊搖頭:“斛州乃邊塞要地,陛下所選此地的官員都乃賢良之人,多年以來,百姓即使生活困苦,但對官員也是極其信賴。”尤其段少泊和顧辭久折騰了五年多,百姓已經知道,跟著他們倆就有好事,基本上就是一呼百應。
“那……是讓各地商人前來買貨?”
段少泊又搖頭:“雙黃商會還是有些臉麵的,況且雙黃車馬行運回去的山貨,可是賣了好價錢呢。”
“這個……那我就猜不到了。”
“是給貨物分級,定價。”
“啊?”
“商人行商,到外地進貨,怕買到高價貨,或者更糟糕買到了假貨。除非靠山夠大,否則人在異地,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官府直接給農貿會上的商品定級,並製定出了大概的售價區間。而且我們全省都是如此,所有貪圖便宜,自以為聰明到外邊買的,買到的都是高價貨和假貨。”
“因為按照現在的定價,商人是必定有的賺的,而百姓的貨物雖然經過了分級,但隻要是好的東西,那他在這裡賣的,必定是比自己在外頭賣價錢好得多。那些覺得自己虧了的,則是貨品本身就不好。”
“正因為如此,所以來買貨的越來越多,即便不做這生意的也來,因為他們知道,到了這,不會受騙上當。來賣貨的也越來越多,想來趙兄也知道,周邊的幾個州郡都派了人來,還有些大商人,也到我們這來,要接受分級,在這市場上賣貨。”
段少泊一口氣說的有些多,太子和劉雪娘都在注意聽著。
“細細想來,確實如此。還真沒想過,這個價錢,竟然也有這麼大的學問……這就該是,眾人熙熙皆為利來?如今這情況就是賣家賺了,買家也賺了,那誰虧了呢?”太子的教育告訴他的,商人逐利,且賺了大錢的商人,必然是有被他們盤剝得狠了的人。
“誰都沒虧,商人把貨運走,想賣的人或者花高價買更好的貨,或者花低價買稍差的貨,那就是要按照自家的情況來選擇了,這也比過一刀切的定價好上許多。”
太子沒再問,其實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可他想著等回到了岐陽,看看這些商人運過去的商品如何出售的,那就清楚多了,現在重要的,還是互市:“段兄說定價最難,言外之意,是這個定價,不能放在互市上用嗎?”
“趙兄,我們能讓一州如此,但能讓一國都如此嗎?更何況,此時斛州賣貨的,大多是淳樸百姓。後來加入的,也都是民間的商家。這些人即便不知足,也有朝廷在上頭頂著。可若是互市一開,到時候跑出去賣貨的,卻都是大商巨賈,他們能知足嗎?且趙兄應該也知道,即便沒有互市,其實私底下也有人走私,每年死在這上頭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若對鹽戎人開市之初,就一刀切得如此強硬,怕是反而會起亂子。”
“……”大魏的整體是好的,可是總有眼睛看著利益就瞎了眼黑了心的,這個亂子的解釋,可是多種多樣的。太子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段兄所言極是……”
有太宗在上頭壓著,世家都老老實實的,可是太子不是傻白甜,他很了解一些世家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記得小時候,大概是他六七歲的時候,阿母把他拘在宮裡,不讓他出去,吃飯喝水都極其小心,後來等他長大了,才知道那段時候他阿父滅了很多世家。
這事情阿父也曾經拿出來給他講過,當時阿父說的是“輪到你的時候,也不要心軟,他們怕了,畏了,才會安下心來乾活,否則那心隻會越來越大。”
“不過,聽段兄的意思,既然開市之初不行,那就是有行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感冒……鼻子癢癢_(:з」∠)_而且好冷啊,沒風,可是乾冷乾冷的,昨天下午出去一趟,鼻子要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