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波練級裡,鬱月掐指一算,搞定孟金寶,就到李沂。
一直卡雷劫,在築基和金丹之間四不像,也不是個事。
鬱月:“沂啊,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也知道了。”
李沂握著一把鐵劍,垂眼沉默。
快半年了,他的雷劫,明明比陸空雪快,如今陸空雪金丹,他卻還是築基。
陸空雪天資擺在那,這就算了,可孟金寶,竟也能在一個月內,參悟陣法的要義,布下分神都進不來的護山大陣。
他好像逐漸不如他的師兄弟。
不著急是假的,第一次雷劫,虛晃一槍而已,第二次久久不來,往後數還有六次,太慢了。
這段時間,李沂泡了冰魄湖,也沒落下修煉。
整個度蒙山,找不出第二個人,像他一樣瘋狂修煉。
他開口,問:“師尊,弟子該如何是好?”
鬱月說:“你彆擔心,我和金寶兒研究了一下,有辦法了。”
李沂難得喜上眉頭:“辦法是?”
鬱月搓搓手指:“我們用陣法,把你後續六次雷劫,擰成一股。”
李沂:“師尊說的是……”
鬱月:“對,你隻需要麵對一次雷劫就好了,雖然威力有點大。”
李沂:“我覺得可能不是有點大。”
鬱月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受傷的。”
李沂:“……”
他擔心的是他自己。
鬱月疑惑:“啊,你不會覺得自己應付不來吧?”
李沂吞下到嘴的所有話,硬生生吐出四個字:“……我能應付。”
鬱月:“行,為師看好你。”
說完,她指著天空交錯的雲朵:“雷劫來了,你快去準備一下吧。”
李沂繃不住了:“這麼快?”
鬱月:“要不我們推遲……”
李沂:“不用。”
他神色一收,他可以應付。隻要過了這陣雷劫,他能到金丹,那所有痛苦都是值得的。
很快,度蒙山下泛著金色光芒,形成防禦陣法。
一個防禦陣法而已。
而且維持陣法的靈力,主要來自李沂,他甚至懷疑它沒法扛過前五道天雷。
他單獨在中間打坐。
察覺到鬱月在,他咬咬牙,什麼也不說。
他很擅長隱忍。
而鬱月帶著孟金寶在一旁,說是護法,但也不算,畢竟沒參與,隻圍觀。
孟金寶眺望雷劫,本能害怕:“這雷能直接把人劈火化了吧。”
鬱月唏噓:“你放心,你師弟就是全身火化了,嘴都不會化。”
孟金寶摸嘴巴:“李沂居然有金剛不壞之嘴嗎,那多硬啊!”
李沂:“……”
他咬牙,開始運轉身體靈力。
黑雲壓山,雷電如鞭,在雲層間閃爍,相互纏繞,甩動,場麵十分震撼。
第一道雷下來時,陣法開動。
危險近在咫尺,但孟金寶陷入狀態,隻顧著看陣法的運作,嘀咕:“原來遇到雷劫是這樣……”
他瘋狂汲取陣法有關的信息、知識,甚至手指捏訣,結陣。
他結陣動靜,難逃雷劫追蹤。
雷劫喜歡一切正在聚靈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孟金寶旁邊那人,讓它有種午夜夢回,劈而不得的痛苦,心癢癢了。
瞬間,劈向李沂的雷劫,朝孟金寶和鬱月撲去。
隻是它還沒得逞,鬱月伸出手,撚住那縷雷絲,“咻”的一聲,丟回去。
雷劫:“?”
剛剛發生什麼?
鬱月笑了笑:“不可以哦,專心劈陣法裡的才對哦。”
雷劫:“……”
李沂:“……”
麵對這麼好的實地教材,孟金寶完全沉浸,觀察雷劫對陣法帶來的影響。
鬱月就負責他的安危,或者順手給防禦陣法補補窟,
李沂擋得很累。
每每到極限前,鬱月會出手,可是他沒到極限,她就袖手旁觀。
等孟金寶從了悟的狀態出來時,雷劫已落下二十道。
按照六次雷劫,每次九道,至少還有三十四道。
孟金寶回神,盯著焦黑的土地,頭皮發麻:“這也太恐怖了。”
鬱月瞅著那雷劫:“你師弟以後的雷劫,隻會比這更恐怖。”
孟金寶:“有師父在,一切不用擔心。”
那不行,她可是要退休的。
鬱月:“我不在,你的能力,不能幫他搞定嗎?”
孟金寶挺起胸膛:“肯定可以,如何結陣對付渡劫雷劫,我有想法了!”
鬱月:“就是嘛,你是成熟的二弟子了,能夠幫為師好多忙。”
被鬱月一誇,孟金寶更得意洋洋:“那是!”
鬱月點頭:“行,那你回去吧,你三師弟要升啦,還在閉關的大師兄就交給你守護了。”
孟金寶:“好!”
他歡歡喜喜走了,鬱月就盯著陣中的李沂。
第二十二道雷劫,他還是沒有說話,緊緊閉眼,身體靈力運轉,近乎極限。
金丹雷劫,不止考驗修為,也鍛心,防止生魔。
朦朧中,李沂神識鋪開,記憶接踵而至,塞進他的大腦裡。
眼前的畫麵,是很久以前,他初現天賦,被宗門挑走。
那時候,李家徹底沒落,能出一個苗子,是天大的好事。
全族喜聞樂見,唯獨妹妹笑不出來。
她淚眼婆娑:“哥哥,你彆走,你走了我就剩一人了。”
李沂猶豫了一下,說:“可我不得不走。”
“阿玉,咱們要擺脫李家。”
隻有修煉,才不用寄人籬下,隻有變強,才能讓彆人看得起自己。
妹妹:“那你帶我走。”
李沂搖頭:“不行。”
李家不會同意。
他們想要牽製他,就一定會把妹妹留在李家,這是他的軟肋。
再者,這個宗門很小,做的事也有點臟,他隻是把它當跳板,那裡並不適合妹妹。
他要忍,遲早有一天,他會讓他們吃了多年苦的李家,付出代價,也會到大仙宗,帶著妹妹過上好日子。
懷揣著野心,他坐上馬車。
那天,馬車骨碌聲中,妹妹從家裡追出來,追著馬車,一邊喊:“哥哥,哥哥!”
李沂掀開車簾。
她沒有穿鞋,粗糲的石子,把她的雙足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
李沂:“你快回去!”
可見他回頭,妹妹如看到希望,跑得更快了。
他緊緊攥住車簾。
妹妹一邊跑,一邊叫:“哥哥!你彆走!”
下一刻,他縮回馬車,合上車簾。
身後呼喊“哥哥”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再也聽不見。
李沂想,這是為了更好的日子。
卻不曾想,那是迄今十年,最後一次聽她叫他哥哥。
後來,她失蹤了。
李沂死死咬著後槽牙,轟隆隆的雷聲中,仿佛又回到,發現妹妹失蹤的那天,那時候也打雷了。
他初進的宗門,小,但是規矩森嚴,進宗門的前幾年,完全不能出宗門。
他和妹妹是書信往來。
第五年,他練氣大圓滿,終於得機會外出,特意調整路線,回到李家,要見妹妹,結果李家上下支支吾吾,推三阻四。
而他們收受宗門的好處時,可不是這副嘴臉。
妹妹失蹤了。
而且,失蹤了好幾年。
李家瞞著他,偽造妹妹筆跡寫信,就為繼續拿好處。
他一直被蒙在鼓裡。
當年,少年李沂走在雷雨中,失神落魄,找不到方向。
如今,他的身形拔高了,好像變強了,可前途仍如陷迷霧,茫然無措。
這一切,是他當初拋下妹妹的後果。
可是,他沒有辦法,他隻有靠他自己,才能擺脫那種境地。
他隻有自己。
第二十三道雷劫落下,天空傳來隆隆聲。
李沂驟然心口一悶,險些吐血。
隱約聽到一聲歎息。
他眼眸罅開一道縫隙,眼珠子往旁邊撇,他的師尊一手撐著屏障,擋住那道雷劫。
原來防禦陣法,早就破了。
差一點,他就被劈這一下。
李沂:“師尊……”
隻看她伸出手,拇指食指,圈成一個圓,對準他的額頭。
“啪”的一聲,李沂的額頭被狠狠一彈,他差點沒坐穩。
鬱月:“疼不?”
疼的,很疼,丹田和筋脈,像是被攪壞了,然而李沂下意識:“不疼。”
鬱月笑了笑:“既然不疼,就是沒事,那我走咯。”
李沂一愣。
鬱月還真轉過身,留李沂一個人在雷劫中心。
他微微張開口。
可是,他從來都是一個人,鬱月想幫就幫,她不想幫,難道他開口示弱,她就會停下?
不可能的。
第二十四道雷劫在半空呼嘯而過,驟然朝著李沂砸去。
李沂立刻運轉靈力。
然而那道雷,被攔截在半空。
卻看鬱月轉過身,她指尖控製著一個屏障,沒有彈開雷,而是和雷劫僵持著。
她問:“你現在還能撐住吧?”
李沂:“能。”
鬱月:“哦,那我放開了。”
李沂:“?”
說放開就放開,屏障一消失,李沂眼前一花,那道雷劫眨眼到他麵前,他瞪大眼睛。
千鈞一發之際,鬱月手一抬,屏障又擋在雷劫上。
近距離看雷,李沂被光亮刺得眯起眼,渾身都被天威壓製威懾。
鬱月又問:“真的沒問題嗎?”
李沂:“……”
他喉頭動了動:“……有。”
很小聲,帶著一點他自己沒察覺的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死亡,而是對說出的“有”,感到無法把控。
也是在他承認的一瞬,那道雷,被屏障吸走,轉瞬消失。
他眼睛不適應,在一陣黑中,看到鬱月走近。
他眨眨眼。
鬱月說:“沂啊,你有很大的問題。”
他聰明,擅長隱忍,被打壓時,會虛與委蛇,迎合對方,譬如對原主。
但他的自尊比誰都高,比誰都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