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2 / 2)

“你看這裡。”舒瑤拉著他,走到後院的靈池邊,指著那靈池道:“謝姮指認江音寧的前一夜,我過來這裡找她,她那時候傷心極了,整個人沉入了湖底,我努力地把她撈出來,她便在我懷裡哭。”

指認江音寧的前一夜。

謝涔之站在靈池邊,也想起了那一日。

那一日江音寧過來找他請教劍法,正好他處理完公務,便隨便指點了幾招。

她卻一直跟在他身後,說多年未見,很想找他說話,他懶得驅趕,便偶爾回應幾句。

江音寧害怕地問他,若是此景被阿姮看到了,阿姮可會生氣,他那時覺得是無稽之談,阿姮從不會因此而生氣,更何況,他要做什麼,誰又能乾預?

他那時說:“乾她何事?”

她定是聽到了。

他極少見她哭,可她哭的幾次,卻總是因為他。

謝涔之垂袖站著,狠狠閉目,眉宇間竟染上一層疲態和慟意。

舒瑤說:“謝姮告訴我,江音寧的那一招劍法,是你教的。”

“你說她怎麼能不難過呢?”舒瑤哽咽道。

但再說什麼,也為時已晚。

舒瑤深吸一口氣,又從袖中拿出了留影珠。

瑩白透明的珠子,靜靜地躺在掌心。

舒瑤說:“希望這一次,你能給她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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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拿出的留影珠,成為了最後一個證據。

留影珠是某位弟子悄悄交給舒瑤的,裡麵記載了江音寧取後山靈獸之血的畫麵,鐵證如山,可見那日容清指認江音寧吸食魔石裡的魔氣,的確是真的,江音寧取靈獸之血,隻是為了掩蓋魔氣。

試劍大會上,謝涔之也曾說,還缺最後一個證據,證實為何江音寧沒有魔氣。

要麼她非普通人,要麼她有旁的方式。

後來江音寧冒認神族,便因此洗脫了嫌疑,如今留影珠出現,將一切線索完整的串了起來。

容清是無辜的。

謝姮也是無辜的。

他們何止無辜,從一開始,他們就在暗中調查,怕江音寧與魔勾結,傷害到其他人。

他們是在保護所有人。

可是其他人呢?

得知真相的每一個藏雲宗弟子,當日都極為消沉,有人甚至想要下山去尋找謝姮的下落,還有人因此遷怒蓬萊。

藏雲宗弟子與蓬萊弟子私下鬥毆之事發生了好幾起,蓬萊滿門頭一次如此羞恥,皆龜縮屋內,避而不見。

謝涔之下令要殺華芸道君,處決當日,他親自出現監刑,再命人帶來了江音寧,讓她親眼看著自己至親的人被她連累。

江音寧的臉上溝壑縱橫,是被火燒出的疤痕,她怔怔地跪在地上,看著每個看到她的弟子,對她露出無比嫌惡的眼神。

他們說:“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你,你不如謝姮長老強大,心思卻比誰都歹毒。”

殷晗走到她的麵前,江音寧害怕地抓著他的衣擺,不住地哀求道:“殷晗哥哥,救救寧兒……寧兒不想死,寧兒隻是、隻是不喜歡謝姮,可是寧兒從未想過害彆人啊……”

殷晗抽出衣擺,冷眼看著她。齊闞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冷笑道:“你死有什麼用,你死了,謝姮就能回來麼?”

“死不足惜。”

江音寧絕望地發著抖,那些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割著的皮肉,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對待,分明一開始,一開始所有人都是喜歡她的,明明一開始,謝姮才是那個突然插入的外人。

如今卻成了死不足惜。

她用命去換,也於事無補。

他們要留著江音寧的命。

等如果有一日,謝姮肯回來了,再讓她親自處置她。

雖然他們不知道,她到底還肯不肯再回來。

華芸道君死的極為冷清。

願意去觀刑的弟子都沒有多少,想她當初也是一介道君,位居掌門,最終卻落得這樣的下場,卻無人多看她一眼。

行刑結束,謝涔之又絲毫沒有喘上一口氣,緊接著便去加固護山大陣。

鬼都王那日被殺的隻是分.身傀儡,謝姮那猝不及防的一劍,讓他受了些許反噬,為這些正道抵禦魔族爭取了時間,但並未阻止他的報複,藏雲宗下已布滿了蠢蠢欲動的魔族,似乎在籌劃著什麼。

謝涔之日夜不休,不顧惡化的右手,商議如何抵禦魔族。

舒瑤陪著聶雲袖一起,去探望那些被鳳凰玄火灼燒的弟子。

舒瑤沒有想到,那玄火竟是如此厲害,許多弟子硬生生被燒掉了一層皮肉不說,還有人連胳膊都燒沒了,傷勢極為嚴重。

舒瑤學著聶雲袖包紮的手法,小心翼翼地為他們上藥。

舒瑤發現自己變了很多。

從前她驕縱任性,四處找人切磋,還總是愛欺負彆人玩兒,不高興時也當場發脾氣,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那個時候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欺負到了謝姮頭上,害得謝姮有一段時間,見了她總是繞著走。

可打從與謝姮成為了朋友,她體諒旁人的一舉一動,那些細小的寬容善良,都時刻影響著舒瑤。

謝姮曾說是她教會了她如何做自己,可舒瑤卻覺得,如果不是謝姮,她也一定不會在一夕之間,突然就長大了。

舒瑤低著頭,又有些難過地吸了吸鼻子,一邊的弟子見她如此,又小心翼翼地出聲。

“舒瑤師姐……”他們問:“謝姮長老,還會回來嗎?”

“我是真的知道錯了,那個時候,我沒有為長老多說一句話,我怕王乾長老他們會罵我是非不分,所以什麼都不敢說,都怪我膽小怕事。”

“我們不該懷疑她的,長老以前是連添衣都會惦記著我們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我們……”有個弟子紅著眼睛道:“怪我那時沒有想通,隻是不知道長老受了那麼重的傷,如今怎麼樣了……”

“謝姮長老還肯原諒我們嗎?”

“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越說越激動,舒瑤的指尖抖了抖,又故作輕鬆地抬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謝姮肯定在某個地方看著呢,我能做的,隻能讓她哪天回來的時候,不會那麼難過。”

那些弟子一怔。

謝姮的確是在某個地方看著。

她站在秘境入口,望著山下遍布的魔氣,思索著鬼都王接下來的動作,青羽小心地攙著她,心疼道:“小殿下,你現在還太虛弱,還是回去療傷,等你的傷好一些了,我們便回去找帝君。”

“帝君?”謝姮想了想,遲疑著問道:“是……哥哥嗎?”

“是哥哥。”青羽無奈一笑,伸手點了點她眉心,“你這小丫頭,忘了青羽姐姐,忘了從小陪著你的赤言,卻隻記得你哥哥。”

謝姮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唇笑。

她也快點想起來所有人,每一個對她好的人,她都想記得。

她尾音上揚,語氣逐漸輕快起來,“雖然我不記得你們了,可是你們,一定是我最喜歡的人。”

青羽笑著點頭。

一邊笑,眼底卻有些憂慮。

喜歡?

公主本無心,從前從來不知何謂喜歡。

這些年就是因為這凡人之心,讓公主喪失神力,化為凡人,隱匿了全部氣息,所以整個神族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也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給她植入了心,害得她飽受七情六欲之苦。

青羽眼底有些殺意。

就在此時,那隻火鳳凰從天邊飛了回來,落地時驚起一山飛鳥,撲棱棱亂飛。

火鳳凰化為一個相貌溫潤的紅衣青年,朝謝姮展眉一笑,璨若流星,“公主。”

謝姮卻看了看他空空如也的手:“你采的藥呢?”

“……”赤言表情一僵。

糟糕,忘記自己撒的謊了。

去藏雲宗殺人的事可不能說出去。

他裝模作樣地一拍手,揚著眉梢,恍然大悟道:“方才看了些人世的風景,忘記此事了,我這就去采藥,小殿下等等我——”

說著他就要遛,謝姮卻又連忙叫住他,“等一下。”

赤言疑惑回頭。

“我養了一隻雪鴞,名叫白羲。”謝姮遲疑著說:“如果你方便,勞煩你……去幫我把他帶來,他應該還在藏雲宗的天澤峰上,我能感覺到他,此刻應該安然無恙。”

說著,她又想起了什麼,像是有些難為情。

“禿的那一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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