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這鬼都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

謝姮轉身,盯著他道:“你這麼做,他們也肯為你廝殺?”

鬼都王哼笑一聲:“他們沒有彆的選擇。”

“因為與其被那群修仙正道殺死,不如由我主宰,我生,他們尚有一線生機,我死,他們可隻有死路一條。”他說著最冷血殘酷的話,卻朝她無辜地笑,反問道:“這不有趣嗎?”

一點也不有趣。

謝姮漠然道:“無聊。”

這少年一點也不介意,又不緊不慢道:“那,再來說一些更有趣的吧。”

他突然拂袖。

一股魔氣浮現在空中,裡麵呈現的畫麵,是藏雲宗如今的樣子。

藏雲宗上空全是飛來飛去的陰靈。

下麵是密密麻麻的魔潮,堆積如山,隱約能看到一些弟子被俘虜,有魔在將一隻隻小蟲子植入他們的體內。

又是禍心蠱。

謝姮抿緊唇。

鬼都王說:“看見了沒有?這些被俘的弟子,你說謝涔之是救,還是不救呢?他不救,全天下人都會說他冷血無情,不顧所有弟子的安危,可他若救了……你說他會不會被我暗算呢?”

“殺了謝涔之,你覺得有趣麼?”

謝姮轉過頭,不去看那畫麵,冷聲道:“你與他鬥,與我何乾?”

彆忘了,她再也不是藏雲宗的謝姮長老了。

這些責任,早就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像是再也沒有耐心,拂袖走進了秘境。

進入秘境的刹那,懷中的白羲才悄悄探頭,問她道:“主人,你真的不管嗎?我總覺得,這一次好像會死很多人啊……”

謝姮麵色冰冷,走得極快。

聽到白羲的話,她腳步一滯,眸底情緒沉浮。

許久,她重新抬起眼睫,漠然道:“謝涔之能應付。”

-

謝涔之正站在藏雲宗最高的占星台上,親自修補護山大陣。

他的身形巍然不動,衣袂迎著冰冷如刀的風,掌心壓著山下襲來的那股濃鬱的魔氣,綿延不絕的靈力流轉全身。

所有人被威壓所震懾,無法靠近他十丈之內。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他的眉心逐漸染上一股異常的寒氣,殷紅的血液,從廣袖之下一滴滴砸落,“啪”的綻開一片血花。

十指連心,右手的傷深可見骨,痛得如同剜心。

才壓下去的心魔,又重新在靈府內紮根,他的黑瞳深處倒映著絲絲黑氣,眼底逐漸被血氣染紅。

這一瞬間,他心神晃動,唇色白得毫無血色。

這樣下去,大陣必然難以加固,他死死抿著唇,竟下意識說了一句:“阿姮,為我護法。”

話音一落,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心魔磔磔怪笑了一聲,像是在嘲諷他。

謝涔之猝然驚醒。

不對。

阿姮不在。

她已經離開他了,再也不會與他一起並肩作戰了。

不會在危急時刻為他拔劍。

也不會與他一起麵對這些困難。

她永遠都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無論是吃穿住行,管理藏雲宗上上下下的事物,還是屠殺妖魔,總是一個眼神,便無須交代什麼。

這是一百年來的默契。

如今卻隻有他一個人。

謝涔之再次抬眼時,雙瞳裡布滿殺氣,身形往上一掠,雙手結印,捕捉天地之間的魔氣,將神識隨著靈氣擴散,隨著風流竄到山下,靈力凝聚成鋒利的遊絲,絞殺觸碰到的一切妖魔。

即使相隔千裡,亦能奪其性命。

這便是化臻境大圓滿的修為,即使他成了癱瘓在床的廢人,也能以神識絞殺妖魔。

他一人之力,足以敵萬千妖魔。

謝涔之燃燒著體內積蓄多年的真元,強行壓抑心魔,保持心神清明,這樣的做法可以讓他猶如平時那般強大,可剩下的反噬會越來越嚴重,下方的宋西臨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已飛快地趕到他身邊,“君上!您這樣會受傷的!”

謝涔之冷聲道:“下去。”

宋西臨喉結滾了滾,急得額角滿是汗,又道:“君上!”

“此地不是你能來的。”風的溫度在逐漸便冷,謝涔之的眉眼睫毛都染了霜,體溫在飛快地流逝,又沉聲道:“退下!趁現在,下山救人。”

宋西臨咬咬牙,隻好先離開。

就在此時,謝涔之感覺這天地間的靈氣和魔氣突然在流逝。

流逝地極快。

像是被什麼東西吸走,往一個方向飛快地湧動。

對抗大陣的力量變弱了,山下的魔死傷無數,可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體內靈氣被吸走。

是誰?

誰能同時吸走這麼多的力量?

那心魔還在叫囂:“你認輸吧,你已經撐不下去了。”

“你謝涔之從前無敵,可你現在離了謝姮,沒了右手,什麼都不是。”

謝涔之的右手還在流血,氣息越來越弱,體內的血氣在似乎衝撞,幾乎在瀕臨崩潰的邊沿——時間此刻變得極為緩慢,任何一個急促的呼吸,都在摩擦著五臟六腑。

直到那股吸力突然撤去,頭頂的大陣倏然彌合如初,謝涔之往下墜落,單膝跪地,一隻手支著劍,唇齒間都是血。

“君上!”

“陵山君!”

“師兄!”

有許多人湧了過來,像是在擔心他此刻的傷勢。

謝涔之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隻啞聲說了句“去下山救人”,便轉身離開。

他一路往前,聽著耳邊的聲音,憑著最後一絲微弱的意識,走到藏雲宗後山秘境。

那裡霧氣繚繞,靈氣充沛,足以壓抑所有的心魔。

師尊臨走時交代他:“你若心魔難抑,可出此下策,但心魔取決於你自己,你若動搖,它便無可匹敵,你若絕情,它便膽怯弱小。”

謝涔之走進了白霧之中,將身體浸入寒池。

突然有什麼冰涼的觸感,緩緩地撫上了他的臉。

“涔之,你受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含著心疼無奈,“受傷了,何必還逞強呢,需要我為你療傷麼?”

謝涔之微微一震,睜開含著霜雪的雙瞳。

他的目光,從麵前女子的清透眉眼上掃過。

是溫柔地凝視著他的阿姮。

可是隻有一張臉,其餘的身體都是繚繞的黑氣。

——這是凝聚成實體的心魔。

謝涔之久久地盯著她。

心魔依賴於他心底的模樣,想象出她的樣子並不難,分明隻是假的,可一顰一笑,都如此真實。

她的模樣,他甚至無需去想,僅僅一個念頭,便足以喂養心魔。

這黑氣纏著他。

時而拉著他的衣袖,時而關心他的手。

她的身體,在他的眼底逐漸有了輪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成型。

她甚至坐在血泊中,衝他傻乎乎地笑。

這是他第一次把她印入眼底的時候。

她就是這樣,突然衝上去殺了那妖獸,那妖獸很凶猛,她看起來比妖獸還凶,最終坐在那一地碎.屍之中,看著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

阿姮起初笑起來,還有些靦腆。

她自己後來告訴他,這是彆人教她的,女子在心上人跟前,便是這般笑,代表著“喜歡”。

她現在在朝他笑。

可這是心魔。

謝涔之一隻手死死撐著冰冷的寒池邊沿,一隻手握住了佩劍,閉上眼睛,不去看這張臉。

他不能□□控。

這是假的。

他心念一動,劍氣將眼前的女子劈成一團黑氣,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

四周安靜了下來。

謝涔之喘息著,聽到滴答的水聲,再次抬眼,瞳孔狠狠一縮。

這一次,他又看到了阿姮滿身是血的樣子。

她眼神絕望地問他:“涔之,你也要像殺了師弟那樣,殺了我麼?”

“你也要殺了我麼?”

“你殺了我。”

他心口一窒。

緊接著,鋪天蓋地的刺痛,如綿密的針狠狠紮入心臟。

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他猛地嘔出一口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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