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廣隱仙君?

謝姮記得他。

她和他也算有過交集。

二十年前, 謝姮最後一次參加試劍大會時,便與這位神秘的廣隱仙君交過手,他的招數極為詭秘難測, 她在三招之內被他打敗,輸得心服口服。

廣隱抬劍, 劍鋒指著她的頸子。

他眸內如萬年不化的霜雪,涼得令人心驚。

他說:“你輸了。”

他掌心的劍化為一道白光,轉瞬消弭無形,謝姮重新站穩, 抬頭看著他,笑道:“你很強, 下次我會努力打敗你的。”

他眸內平靜無波, 衣袂迎風而動,在謝姮以為他不會再理她時, 突然道:“沒有下次。”

謝姮轉身看他, 像是沒聽清, “什麼?”

他突然朝她走近了幾步。

廣隱此人,世人皆知無心, 斷絕七情六欲,毫無任何波瀾。

靠近時, 謝姮能看清他淺褐色的眸子深處, 當真隻有對一切的漠視。

他說:“你與我, 應是一類人。”

一類人。

謝姮當時不知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與廣隱隻說過這麼幾句, 便立刻走下比試台,回到了謝涔之身邊。彼時謝涔之即將與廣隱一決勝負, 看見她慘敗歸來, 滿懷擔心地看著自己, 隻淡哂一聲:“無妨。”

“我代你贏回來。”

謝涔之拔劍飛掠上台,清亮的劍影劃破謝姮的眼底。

他們那一場精彩的比試,令謝姮記憶深刻。

時隔多年,想起廣隱,便想起當年,總讓人覺得有些恍惚,感慨世事無常。

廣隱那句“一類人”,現在再一回想,便很奇怪。

難道從一開始,他就看透了她和他一樣,也是無心之人?所以才會說那句話?

可他又為何知曉?

難道他知道這凡人之心的來曆?

既然已說好了要去無垠之海,赤言和青羽便暫時離開,讓謝姮獨自休息,謝姮閉目假寐,感覺到一團軟軟的小東西靈活地鑽進她的懷裡,在她耳邊悄悄道:“主人,你真的要挖心嗎?”

赤言找謝姮談話前,便勒令白羲不許靠近,白羲其實還是有些怕這隻高傲的火鳳凰,但他瞥見赤言和青羽冷漠凜然的神色,總覺得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白羲不放心主人。

它大著膽子偷聽,還趁赤言不注意,溜進謝姮的懷裡。

白羲知道,主人現在成了什麼“小殿下”,身份可尊貴了,在那兩位神族跟前,白羲有些怯懦,不敢像從前一樣隨便親熱主人。

但今日,白羲聽到了“挖心”,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貼著謝姮的耳朵,難過道:“主人,我怕主人挖心之後,就會忘記我了。”

謝姮抬著指尖,撫摸著他的翅膀,輕輕道:“不會的。”

其實她也不是很想挖心。

謝姮不喜歡像廣隱那樣冰冷的人。

白羲又問:“如果不挖心的話,主人會死嗎?”

“不會。”她說:“可是,我的家人在等我。”

“噢。”白羲垂下小腦袋,認真想了想,雖然他沒有家人,打從出生起便是隻無家可歸的小雪鴞,但主人卻要有家人了,她應該會很在乎他們。

他沮喪道:“主人的家人也很重要,如果主人挖心之後過得更好,忘了白羲也沒關係。”

說什麼傻話呢。

她不會忘記每個人對她好的人。

謝姮心頭一軟,用掌心攏住頸邊的小鳥,安慰道:“白羲,你不僅僅是我的靈獸,我的朋友,在我心裡,你也是我的家人。”

白羲輕輕抽噎一聲,用溫暖的腦袋,蹭了蹭謝姮的臉頰。

白羲第一次這麼傷感,謝姮懷裡蜷縮著睡了一夜,第二天還是越想越難過,獨自一隻鳥歇在秘境外的樹梢頭,默默發呆。

“謝姮不要你了?”

微涼的嗓音從不遠處響起。

白羲聽到聲音的刹那,下意識飛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逃,就被魔氣控製住了身體,啪地落在了少年的膝上。

蒼白冰冷的指尖把玩著白羲的翅膀,他微微垂著眼瞼,黑發迎著風掠動,看著指尖戰栗的小禿鳥,扯了扯唇角,陰惻惻地笑道:“小禿鳥,毛還沒長齊,便敢一個人出來,果然跟著你那膽大包天的主人,你也變得不知死活呢。”

白羲原本怕極了他,但一想到自己毛都沒了,他再也拔不了他的毛了,主人身後還有兩隻特彆厲害的神鳥,當下便大著膽子頂嘴道:“你、你才膽大包天,整天就知道纏著我主人,有、有本事,你去找陵山君的麻煩啊!”

鬼都王掐著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微笑道:“謝涔之必死無疑。你說,與謝姮聯手報複謝涔之,又是不是更有趣呢?”

“謝涔之高高在上,殺其門人也不夠我泄憤,奪走他一切,把他踐踏入泥裡,就像他踐踏你主人一樣,謝姮為什麼不感興趣呢?”

白羲心道,果然主人說的沒錯,他是好人,大魔頭是壞人,所以大魔頭的很多詭計,他都聽不太懂。

白羲隻悶悶道:“反正我主人才不稀罕你。”

“嗯?”鬼都王歪了歪頭,眸色閃動,不緊不慢道:“那你說說,你主人稀罕什麼?”

“我主人……當然是稀罕我了!”

白羲大言不慚道:“主人說了,她最在乎家人,我也是主人的家人,所以我現在勸你,你最好對我尊敬著點兒,小心惹惱了我主人……”

這隻傻鳥開始狐假虎威,滔滔不絕。

遠遠跟在鬼都王身後的幾位魔將,都聽得心驚肉跳,心道這隻鳥膽子可真大,居然敢在魔君跟前如此放肆。

簡直是活膩了。

他們魔君本就是個陰晴不定的。

一個不小心,就連他們這些魔,都會魂飛魄散。

最近魔君也不知為何來了興致,總是盯著這幾個神族不放,進攻仙門那邊受了點阻礙,魔君也一點也不著急,耐著性子在跟他們慢慢磨。

聽說那藏雲宗的陵山君已經親自下山除魔了,魔君也半點不急,還在這兒逗鳥。

那些魔將正心思變幻間,突然聽到了一聲輕笑。

笑聲清冽動聽,細聽又覺得詭異。

他們魔君又開始發出這種滲人的笑聲了。

白羲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盯著這魔頭,也不知道他突然又發什麼病,無緣無故笑什麼笑,如果他現在還有毛,也許每一根毛都要被嚇得炸了起來。

“好啊。”鬼都王晃了晃手中的這隻鳥,望著他恐懼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為了謝姮,就好好伺候你嘍。”

說完,他不顧白羲的掙紮,掐著這隻鳥,慢悠悠地轉身離去。

一邊離去,一邊悠然吩咐。

“既然謝涔之這麼想殺我,不如就成全他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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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持秘境需要消耗不少神力,赤言在緩慢地將神力收回去,原本偌大的秘境,空間已變得極為狹小。

謝姮繼續吸取天地間的氣息,但鑒於那鬼都王的瘋子行為,她擔心又無意識地傷了誰的性命,便每次隻吸收一點點。

每恢複一點神力,便可緩解些許痛楚,隻是謝姮發現,這些神力在她體內並不長久,她的身體裡仿佛帶有一個有洞的沙漏,永遠無法維持最強的力量,需要不斷地吸收,才能保證神力不枯竭。

赤言告訴她:“等公主取出心之後,便不會再有這樣的事。”

“到那時,您會舍棄一切七情六欲,世間萬物,都將無法阻擋在您麵前。”

世間萬物,都無法阻擋。

謝姮站在高處,腳底是鋪開的一片火焰,她迎著風,又看了一眼掩蔽在靄靄遠山後的藏雲宗。

此番離開,許是永彆。

無論是喜歡的、還是憎恨的人,無論他們是誰,從此以後,她都再也不會見到他們了。

出發去無垠之海前夕,謝姮發現白羲不見了。

白羲因為她要取出心的事有些難過,一直默默在角落裡消沉,謝姮也明白他的心情,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所以她不曾去打擾白羲,讓他獨自靜靜。

結果這一靜,一天了,也沒見到他。

謝姮親自出去找。

她站在山巔,瞳孔深處掠過一道金光,神識向四周擴散,捕捉一切氣息,穿過樹梢花叢,掠過重重山巒。

她感覺到有魔在附近窺伺。

“出來!”

謝姮神色一冷,袖底扇出一道疾風,那幾隻魔慘叫一聲,狼狽地砸在她跟前。

謝姮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們,“白羲去哪了?”

她語氣很冷,那些魔瑟瑟發抖,覺得眼前這個得罪魔君不止一次的女子,通身散發著凜冽肅殺的氣場。

果然也不是個好惹的。

“是……是魔君讓小的傳話過來……”其中一隻魔畏畏縮縮道:“魔君要送你一份禮物,如果您要找到那隻小雪鴞,就隨小的去魔族大營一趟……”

果然是被他抓走了。

謝姮瞳色微暗,抬了抬下巴,“好。”

這一次她沒有耐心,直接讓赤言帶她飛去魔族大營。

火鳳凰在空中燒起無邊火光,神力威壓席卷一切魔氣,鋪天蓋地,那些低等妖魔被火鳳氣息震懾,如臨大敵,謝姮從火鳳身上一躍而下,眼神冷靜地從周圍湧上來的魔族身上掠過,冷淡道:“帶路。”

這是謝姮第一次來魔族盤踞在人間的營地。

目光一掃,所見到的魔,修為都不低。

她從前隻知修仙界實力不弱,妖魔一族無論如何,他們擁護的鬼都王被鎮壓封印之中,都隻不過是一盤散沙,難成氣候。

如今一看才知道,難怪那些仙門抵禦這麼久,都難以擊退魔族大軍。

如今有了鬼都王,加上百年來的暗中蟄伏、韜光養晦,這些妖魔何止是修為不低,根本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強。

鬼都王肯讓她進入他的地盤,想必是有恃無恐。

一個獨眼魔將走了出來,對謝姮道:“在下常謖,奉魔君之令,帶您去見他。”

謝姮抿緊唇,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謝姮生得美貌,氣質清麗脫俗,即便魔域中有美人,也絕非是謝姮這樣堅韌冷漠的氣質,加之神力環繞,眉心火紋隱隱透著金色神光,給魔極大壓迫感。

她一路上引起無數魔注目。

下等魔族瑟瑟發抖,有的魔垂涎萬分。

但看到魔君身邊的親信常謖在引路,便知謝姮惹不得,紛紛避讓。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魔。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行為實在是匪夷所思。

那些長相醜陋、或魁梧或矮小的魔,用花枝藤蔓纏著自己,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時不時突然出現,在謝姮跟前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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