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密室內光線黯淡, 隻有玉棺泛著淡淡的瑩光,不知何處的風吹了進來,刮在肌膚上,吹起一片雞皮疙瘩。

謝姮感覺冷, 抬手攏了攏胳膊。

她發覺自己此刻雖看不見了, 聽力卻極好。

她側耳聽著風聲, 突然叫他:“衛折玉,這裡有風,是從西邊吹來的。”

少年偏頭, 循著她說的看過去, 懂了她的意思。

西邊,隻有一堵石牆。

如果那裡有縫隙透風進來,就說明牆外是一處開闊的地方,這分明是在地下, 不應該有這樣的地方。

除非,那裡還有路。

既然找不到機關,那就……打碎它!

衛折玉的目光從玉棺上掃過, 突然拂袖, 魔氣逐漸滲透進玉棺, 裡麵的軀體湮沒成灰燼。

衛折玉抿緊泛著血色的唇,黑漆漆的眸底戾氣翻騰。

——他寧可毀了娘親的軀體,也絕不讓謝家人得到!

謝姮感受到什麼,往他的方向微微偏頭,眉心一蹙,欲言又止,少年又冷聲道:“往後退幾步。”

謝姮聽話地往後退了退。

衛折玉抬起雙手,掌心召喚出一柄泛著黑氣的漆黑長劍, 驀地往前一推,那把劍如有靈識,唰唰唰地朝前衝去,頃刻間轟開了那麵牆。

塵土飛濺。

裡麵是一條極長極狹窄的甬道,通往地下更深處,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卻有風從裡麵持續灌來。

衛折玉:“扶住我的輪椅。”

謝姮抬手掩鼻,慢慢去摸索,她並不習慣在黑暗中行走,掌心先摸到一團柔軟的東西,感覺不對,又繼續往下摸了摸,掌心擦過少年密密的睫毛。

“……”衛折玉猝不及防,她的手突然朝自己發頂伸過來,便一下子僵住,那隻手又順勢往下,掃過他的眉眼。

他眼角一抽,不耐煩地抬手,去抓眼前人的手腕,與此同時,她似乎也發覺了不對,也突然收手。

他這一抓,就正好抓住了少女柔軟纖細的掌心。

衛折玉:“……”

謝姮:“……”

空氣仿佛停住了。

兩人同時咳嗽一聲,又同時收回手,同時扭過頭。

誰也沒說話。

衛折玉睫毛顫了顫,垂下眼瞼,後知後覺地蜷了蜷冰涼的掌心,仿佛還殘留著方才柔軟光滑的觸感。

他勉強抿了抿唇。

衛折玉定了定神,又不太自在道:“還不快點,時間有限,不能拖延。”

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語氣都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平時故意的凶狠。

謝姮也未曾料到這樣的情況,也有些不太自在,但她是無意的,既然那魔頭先裝傻,她便也沒必要在意這個意外。

她老實扶住他的輪椅,這次特彆小心,什麼都沒碰到。

謝姮:“走罷。”

二人朝甬道下走去。

謝姮隱隱覺得,她越來越靠近真相了。

那黑暗的甬道並不長,但跨入的刹那,便引發了這周圍的機關,無數箭矢蘊含著強大的靈力,朝謝姮和衛折玉紛紛射來,要將他們活生生射成篩子。

這些機關在衛折玉跟前不值一提,謝姮隻聽到呼呼的風聲,和少年輕蔑的冷笑。

鬼都王雖陰狠毒辣了些,但做事的確是乾脆利落。

能打,又極其聰明。

無疑是個絕佳的合作夥伴。

有他在,謝姮毫發無傷,她隻需要全程站在原地,無須擔心任何事。

說起來很奇妙,她從未被人這樣護在身後過。

從前都是她保護彆人,無論多危險,就算拚出性命也要往前衝,習慣了之後,她甚至忘了自己也是個會受傷流血的普通人。

謝姮想了想,還是再次對他真心實意地說:“謝謝。”

謝謝你,讓她在最後的日子裡,還能體會到被保護的感覺。

“……”衛折玉正在施法,聞言一怔,皺眉道:“什麼?”

謝姮正要繼續往下說,耳邊突然聽到了一絲奇怪的聲音。

像風聲,但細聽,像是什麼東西在飛快地朝這邊靠近,所過之處引起一片巨響,有什麼像蜜蜂一樣極快地扇動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震得人頭皮發麻。

不好。

謝姮握著輪椅的手指一緊,隻來得及說兩個字“小心……”話音未落,衛折玉突然明白了什麼,抬手一拉謝姮,整個人往邊上一旋。

“嘩啦啦——”

巨大的風又灌了進來,將兩人一吹,腳下的石磚突然朝兩邊打開,衛折玉猝不及防往下墜去,隻來得及扣住謝姮的腰肢,“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在了下麵的地上,整個人從輪椅裡麵甩了出去。

又是一層。

還沒完沒了了。

藏雲宗這連環機關密道,稍有不慎就是直接取了闖入者的性命。

少年狠狠咬著牙關,勉強站穩,放開倉促之下拉到懷裡的謝姮,極快地環視一周,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那是一隻巨大的風翼蝶。

蝶翼泛著點點白光,翼下卷著浩瀚狂風,頭部兩根極長的觸角在微微搖擺,在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風翼蝶乃是世間極其稀有的妖獸,壽數上千年,其中有一隻在這裡,一定是為了鎮守什麼。

隱約之間,那風翼蝶身後似乎閃爍著什麼光,像是塵封著什麼東西,看不清楚。

衛折玉眼底彌漫殺意,一字一句道:“我、殺、了、它。”

他說完就衝了上去。

“去死!”

這魔頭平靜的時候還好,但一遇到任何膽敢挑釁他的事,都能勾起他骨子裡的嗜殺與戾氣,恐怖的魔氣從他周身大漲,撞擊密室內一切的風暴。

一隻千年大妖,一個滅世魔頭。

謝姮扶著牆站著,隻能嗅到氣味、聽到聲音,隱約猜到了是什麼情況——這魔頭已經自動默認她是個花瓶了,根本不指望她出手幫忙,連看到了什麼妖獸都沒告訴她,就自顧自地衝上去了。

……保護得太過了也不好。

謝姮撐著手,微微閉目,放出神識。

她感受到了。

越來越近了。

甚至隻有呼吸間的距離。

她的心跳動得越來越沉重,感覺到喉間一股腥甜在往上湧,體內的力量好像在極快地流失,手腳發軟。

如果說這顆心是禁製,而這顆心的力量又來自她在鏡中看到的那把神劍,那麼越靠近這把劍,她心口的禁製越強,她的神力也越來越微弱。

她甚至感覺回到了一百年前,她剛從無垠之海蘇醒的時候,手無縛雞之力,完完全全如同一個凡人。

謝姮低頭喘息著,撐著牆壁的雙手緩緩攥緊成拳。

她眼底倏然掠出寒光。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念頭在她心底響起。

——“誰都彆想禁錮我。”

——“誰敢擋在我麵前,我便殺了誰。”

誰也彆想禁錮她,打壓她!

這禁製,她非要衝破不可!

謝姮死死咬著牙,臉色泛青,身後的長發無風自動。

體內的神力在飛快地流失,而四周的靈氣和魔氣又在極快地朝她聚集過來,無數光點環繞著她。

那些空虛的丹田又瞬間被填滿,隨即又變得空虛,又再次填滿……充盈的速度與流失的速度瘋狂較量著。

她在用儘全力,對抗著心口的這股極其強悍的力量。

心口好痛。

五臟六腑都在翻攪一樣,痛得她快要死掉。

謝姮唇角逐漸溢出了血,染得唇色紅得懾人。

可她感覺到,四肢的力量在重新恢複,籠罩在眼前的黑霧逐漸散去。

謝姮驀地睜開眼。

“唔。”

有什麼砸在了她腳邊。

少年摔出了輪椅,雙腿動彈不得,隻能被迫趴在地上,雙眸黑如濃墨,滿溢著殺氣,死死盯著那風翼蝶。

衛折玉雙腿殘疾,破出封印之後本就未曾恢複全盛時期的實力,加之之前破解那些封印,力量消耗得更多,還要一邊與這千年風翼蝶較量,一邊分出心神控製輪椅,才勉強不落下風。

但轉瞬又感覺到,謝姮在倒著吸收混沌之力,他一時分心,被風翼蝶卷走了輪椅。

沒了輪椅的他猶如待宰的羔羊,一下子被打中,整個人滾落在地,正好重重砸在謝姮的腳邊。

謝姮低頭俯視著他。

她雙眸清亮,恢複光明的刹那,正好看見他最狼狽的一幕。

“……”少年登時又驚又怒。

“輪到我了。”她朝他一笑,卻看見他表情更陰鬱了。

謝姮說完,便朝風翼蝶衝了上去。

一隻破蝴蝶而已。

怎敵上古燭龍的力量?

謝姮抬手揮出玄火,呼地燒了上去,那風翼蝶被火灼燒,突然開始往後急遽倒退,十分狼狽。

玄火追蹤著這隻四處亂竄的風翼蝶,火舌舔舐著那巨大的蝶翼,“唰”的一聲往上躥起,蝴蝶翼下扇出的狂風卷著玄火,瞬間變成一道帶著火的龍卷風,朝謝姮撞了過來。

謝姮趁機往邊上一躲。

她看中了那風翼蝶身後的封印,隨之往地上一滾,強忍著滿口的鮮血,繼續吸收著四周的靈氣,一邊吸一邊往前滾,那風翼蝶追著她,逐漸被她誘到了那封印所在之處。

就是現在!

謝姮等著那颶風朝自己卷過來,在即將碰到自己的瞬間,往邊上一滾,那風卷著玄火,“嘩啦”一聲,正好撞到了那封印。

“哢嚓——”

四周發出機關移動的聲響。

四麵的石牆往後退去,露出更大的天地。

終於……成功了。

謝姮喘著氣坐在地上,隻覺一陣眩暈襲來,想要再次站起來去躲那風翼蝶的攻擊,卻又再次跌坐在地。

她“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本就油儘燈枯,方才又強行抵抗心口的禁製,現在已經徹底無法堅持下去了。

少女往前倒去。

“謝姮!”

少年眼皮一跳,眼底刹那間騰起火,也不顧殘缺的雙腿,雙手捏訣,整個人往前掠去,擋在謝姮麵前。

他硬生生替她捱了這一下。

風翼蝶的身上的火越燒越旺,它在石壁上四處亂撞,又滾到寒池中去,卻還是無法撲滅,卷起的風讓火愈發肆虐。

它驟然發出一聲尖利的狂嘯,便騰空掠起,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四周安靜了。

衛折玉眼睜睜地看著風翼蝶離開,直到狂風歇止。

他“呸”的一聲,惡狠狠地吐出一口黑血,含著滿口血氣極反笑,怒聲罵身後的人:“這就是你說的不打算死?既然落得個半死不活,又瞎逞什麼能!真是個蠢貨。”

身後的人無聲無息。

少年心底一跳,猛地回過頭。

他看見她隻喘著氣,額角冷汗淋漓,小臉白得幾乎透明,卻還未完全昏迷過去。

衛折玉久久地盯著她。

他手指動了動,又落下睫,不知是心裡更憋悶了,還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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