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方才他差點就以為她要死在這兒了。

之前說好不死的。

他鬼都王要護的人,絕對不能出事。

還好。

還有機會。

他目光一掃,發現角落裡的輪椅太遠了,而那封印解開之後,那石牆往後退去,果然出現了一把被鐵鏈層層纏繞的劍。

神光縈繞四周。

是上古神劍靈渠。

衛折玉眯著雙眸,死死盯著那把劍。

他記得幼時,娘親告訴他,她選擇接近藏雲宗宗主謝白昀,亦是為了一把塵封上萬年的神劍。

無渠神劍,一旦啟封,天地必發生劇變。

它還有一個彆稱。

——誅神。

既能誅神,當然也能誅殺世間萬物。

這是藏雲宗的立派之本。

“萬年前天道發生變化,這世間隕落了無數的神,其中一位原身是燭龍的北顏帝君欲毀天道滅三界,卻被另一位身份尊貴的神祗天衍神君阻止,那位神祗認為,天地萬法自有定數,不當逆天而行。”

折玉幼年時,女子溫柔地抱著膝上的小男孩,告訴他:“他們在這天地之間打了驚天動地的一架,近乎同歸於儘,北顏帝君墜落人間,龍骨化為一個極其危險的秘境,名喚落炎穀。”

“帝君隕落之前曾將全部神力凝聚,預言將來必有一位新的神祗,完成他的遺誌,拯救整個神族。”

“而那位天衍神君,這將佩劍就地封印落炎穀附近,用以將來如有神欲滅世,則可鎮壓那位即將誕生的新神祗。”

“但那場浩劫至今已過了萬年。”女子苦笑道:“除了藏雲宗曆代宗主,沒有人知道靈渠劍被封印在何地,但有此神劍,天下妖魔不敢進犯分毫。因為一旦逼得他們拿出靈渠劍,天下再無任何妖魔。”

小男孩仔細想了想,好奇地問道:“那預言會出現的新神呢?”

“時機未到。”女子說:“還未有人找到過那傳說中的落炎穀。”

但他後來找到了。

衛折玉渾身血液逆湧,“咯咯”捏著拳頭,猛地扭頭看向謝姮。

就是她。

他那時被人打斷雙腿,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斷了,被人當成肮臟的垃圾一樣,扔下那斷崖。

卻未曾想,誤打誤撞落入那秘境,撿到了一顆龍蛋。

那龍蛋溫暖極了。

渾身是血的男孩奄奄一息,瀕死之際,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隻能拚儘全力地抱住這顆蛋。

好暖和。

他抱著那顆蛋,猶如溺水之人抱著唯一的浮木。

小男孩用力抿著乾裂的唇,甚至混混沌沌地想,如果他能活著就好了,就算賤如螻蟻,他也想活下去,去殺光這天底下所有對他不好的人。

後來他發現自己沒死。

那顆小龍蛋裂開了。

一條赤色的小龍,繞著他歡快地飛了幾圈,隨即親昵地貼著他冰冷的臉頰,哈了一小口火焰,給他取暖。

他本是僵死之人,命都是它續下來的。

他抱著它跌跌撞撞地爬出落炎穀,躲避追殺,曆經無數非人的折磨,隻要還有這一小團溫暖,他便還能撐下去。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看它化形,一隻火鳳凰從天而降,傲慢而冷漠地俯視著他。

火鳳凰帶走了小龍。

那些正道追殺他,將他推入了埋藏無數陰靈的鬼都。

他便是地獄裡殺出來的厲鬼。

少年死死地盯著謝姮,那些久遠的記憶,隨著這把劍突然串連起來。

這一切的因果,原來是如此。

謝姮耳邊不住地嗡鳴著,什麼都聽不到,等到稍微平複了呼吸,才微微抬眼。

她發現衛折玉老盯著她看,眼神好像很複雜。

可她現在頭疼欲裂,實在沒工夫回應他。

謝姮的目光穿過他,落到那把劍上。

就是這把劍。

她在窺天鏡裡就是看到有人把一顆心從這裡捧出,這顆心的禁製,一定與這把劍有關。

她在慕家密室臨走時,廣隱曾對她了最後的叮囑。

“你若能找到那把劍,劍的封印與禁製乃是一脈,若能解開封印,亦能覺醒。”

“那把劍又名‘誅神’,但你若完全覺醒,誅神再強,若無執劍之人,也不是你的對手。”

如果她拔出這把劍……

謝姮撐著手,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緩緩往那把劍走去。

還未靠近劍,她突然聽到了一些極其輕微的聲音。

“他們追來了。”衛折玉說。

謝姮抿緊唇,快步走到角落裡,忍著疼把輪椅扶正,衛折玉身形一掠,重新坐在了輪椅上。

他也沒想到謝姮會先幫他扶輪椅。

情況緊急,少年垂眸道:“他們將把靈渠劍封印在此,是為了對付你,你靠近時小心……”

他一頓,又說:“你誕生於落炎穀,當年……”

“當年的事,我能猜到了。”

謝姮突然打斷他的話,落睫看了一眼他有些變形的腿,問道:“腿能好起來麼?”

衛折玉不料她突然問起這個。

少年抿緊唇,黑漆漆的眼珠子沉默地看著她。

他的腿,當然好不了。

謝姮看著他,認真道:“多謝你今日一路幫我,他們追過來了,你現在受傷了,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她說著,想著今日一連對他說了好幾個“多謝”,實在是顯得無力,便又笑道:“如果我真的可以成功覺醒,不用死了,或許能幫你治好雙腿,但是你不可以再肆意殺人了。”

衛折玉沉沉盯著她。

他突然露齒一笑,唇間的血鮮紅刺目,眼底卻滿是嘲意,“如果?”

沒有如果。

她要是敢死……

少年突然茫然地發現,就算她敢死,他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謝姮催促道:“彆廢話了,快走。”

她想起他的脾氣,又換了激將法:“你莫不是舍不得我?”

“……”衛折玉狠狠瞪她一眼,轉身就走,身影化為一團黑霧,消失無形。

謝姮知道,這魔頭要逃的話,誰也攔不住。

她不肯欠誰的人情,讓他幫到這裡,已極為感激。

接下來的事,就全都是她自己的了。

謝姮深吸一口氣,緩緩靠近那把神劍。

-

謝涔之還在秘境中時,意識混混沌沌間,隻是看著眼前的心魔,恨不得永墮幻境之中。

但很快,齊闞發出的緊急通訊符,瞬間刺得他意識清醒。

謝姮不見了。

他腦內“轟”的一聲,刹那間手腳冰涼,已飛快地衝了出去,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阿姮!”

他趕回來時,一身嫁衣的少女已經不見了,隻剩下空蕩蕩的床榻。

藏雲宗的護山法陣開啟,封鎖所有下山的路口,各個山峰戒嚴,所有弟子全部出動,漫山遍野地尋找謝姮的蹤影。

可是沒有。

直到那秘境的方向靈力產生波動,謝涔之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阿姮故意與他成親,鬨上這一出,會不會是故意為之?

她何其聰明,或許早就看出他生了心魔,想借此調虎離山。

可她靠近秘境做什麼?

她又是如何知道藏雲宗秘境的方位?

那秘境裡隻有一個秘密。

一種未知的恐懼感在心裡彌漫開來,謝涔之臉色慘白,帶著所有人朝那秘境衝去。

他又看到了那渾身是火的風翼蝶。

上古玄火,是她放的。

可她這油儘燈枯的身體,怎麼還能承受這樣的神力?

他隻求阿姮不要做什麼傻事。

千萬不要。

那把劍名喚誅神,殺她輕而易舉。

謝涔之一路轟開那些礙事的路,衣袂翻飛,眉心冰冷如雪,通身彌漫著寒氣。

直到他衝到連自己都從未去過的,最下方封印神劍的地方。

他看見那穿著黑衣的少女,臉色白得猶如死人,長發在身後飛舞,一隻蒼白的手,正在靠近那把靈渠劍。

“阿姮!”

謝涔之目眥欲裂。

可他還未動作,那把劍突然感應到了什麼,開始劇烈地顫動,渾厚的劍氣狠狠震開了謝姮。

她被震得飛了出去,謝涔之飛身而上,將謝姮抱入懷中。

“阿姮!”他死死箍著她的腰,眼底滿是血色,心跳得劇烈,“你怎麼樣?”

……

謝涔之的聲音對謝姮來說,仿佛隔去了很遠。

謝姮心口一陣絞痛,眼看著即將成功,謝涔之便趕了過來。

隨即她就被震飛了出去。

她痛苦地蜷縮在謝涔之懷裡,不住地嘔著血,血色瞬間染紅了謝涔之的白色衣袍。

謝姮一邊顫抖,一邊覺得難以置信。

她明明馬上就要成功了,這把劍之前根本沒有排斥她,可為什麼謝涔之一到,她就……突然被震開了?

難道不是她想的這樣?

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裡……再也無法覺醒了麼?

不行。

她不甘心。

謝姮狠狠咬著牙。

謝涔之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將下巴擱在她頭頂,看著她生生吐了這麼多血,觸碰著她的手也在瘋狂顫抖,眼睛發紅。

她不能有事。

就算付出一切的代價,他也不能讓她有事。

還未壓下去的心魔驟然翻騰出來,猶如傷口潰爛,汩汩冒著膿血,他眼底的光越來越暗,猶如濃墨一般。

他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濃。

而他身後,靈渠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顫得愈發厲害,牽動鎖鏈嘩啦啦響動,四周一陣地動山搖。

它像是在呼喚什麼。

謝姮正絕望間,突然看見一股白色的劍氣朝謝涔之湧去,環繞著他們。

謝涔之身上的魔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去。

謝姮瞪大眼睛。

這把劍難道……在因為謝涔之而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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