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1 / 2)

衛折玉覺得他要氣瘋了。

氣瘋了才會問出這中奇怪的問題。

他問完就覺得自己腦子有病, 冷冰冰地轉過頭去,抿著唇不吭聲了。

汐姮困惑地看著他滿是戾氣的側臉,開始分析現在的情況。

她把他帶來北域, 是因為他也是很重要的人, 但她卻一整日不曾搭理他, 讓他獨自坐在這兒很久,的確有些怠慢。

這魔頭脾氣本就不好。

衛折玉冷著臉等了她許久, 隻聽到她遲疑著問:“衛折玉, 你……又生氣了?”

她不覺得他此刻的生氣, 還有彆的含義在裡麵。

至於他為什麼要讓她比較“生恩”和“養恩”,她下意識忽略掉了。

正常人,怎麼可能比得出來。

衛折玉眼色陰沉, 冷漠不語,汐姮試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他的胳膊。

“衛折玉。”她叫他。

衛折玉很想躲開, 如果是平時, 他一定閃身很遠了, 但他輪椅沒了, 隻能坐在這狹小的石凳上,委屈萬分。

“衛折玉?”

她又叫。

他還是不搭理她。

汐姮歎了口氣,她實在是沒時間了, 隻好先抬手喚來太彥宮的下人,吩咐她們要好好照顧衛折玉, 不能有半點虧待。

然後她轉頭, 照例對他說交代了一句:“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就要離去。

少年眉心一抽, 眼底登時又幾分慍怒,突然轉過頭,抬手把她一拽。

汐姮猝不及防地被他抓住手腕,下意識就要抬手將他擊退,卻猝然撞進他壓抑著風暴的雙眼。

他盯著她,冷笑著,不依不饒地再次問了一遍:“到底哪個大?”

“……”

這回她好像明白點兒什麼了。

汐姮說:“你大。”

她隨口應付。

少年麵色稍霽,鬆開她的手腕,在汐姮身後侍女呆滯震驚的目光下,再次冷傲無比地轉過頭去。

應付完了無理取鬨的魔頭,汐姮便起身去見了帝君所在的磯衡宮。

北域萬年寒冷,即便有無數明珠照明,入目也皆是灰蒙蒙的一片,而那座巨大的宮殿浮於雲端最高處,汐姮化為龍身,掠過聳入雲端的羽山,直抵宮殿外。

外麵的侍衛看見汐姮,皆彎腰行禮,“見過汐姮公主。”

神光閃過,眼前的大門向兩側緩緩開啟。

汐姮目不斜視,一步步走進大門,沿著長階而上。

這是一條極長的宮殿回廊,極其華美,四周是赤玄巨龍的浮雕,雙瞳流淌著金色的神力,照亮一方的路。

這條她幼時走過無數遍的路。

如今又再次踏上了。

汐姮的腳步不緊不慢,火紅的裙擺掃過萬年玄冰鑄就的地麵,目光從一間間宮室內掃過,熟練地左彎右拐,走到開闊的儘頭。

這世上隻餘兩條燭龍,便是她和哥哥,他們之間時常會有感應,譬如現在,汐姮明顯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就在身邊。

親近,溫和,給她極大的依戀感。

她驀地抬頭,看向最高處。

有人負手而立,白發如霜,金色玄衣淡淡垂落,正安靜地俯視著她。

萬年不變的眉眼清雅雋永,黑眸深邃幽淡。

“吾妹。”

他的嗓音低沉又清雅動聽,回蕩在這空曠的宮殿中,像是珠落玉盤,字字叮咚敲在她的心尖。

汐姮在原地僵住。

一股奇怪的寒氣順著四肢,衝上頭頂。

她怔怔盯著眼前的人,徹底忘記接下來該做什麼。

她不說話,男人便也安靜地俯視著她,即便是站在那兒,姿態也極為優雅沉靜。

許久,汐姮才遲疑地叫:“哥、哥?”

她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哥哥。

不過才一百年不見。

可他滿頭的黑發,為何變成了皚皚白發?

即使容顏和氣質絲毫未變,仍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她卻能感覺到他眼底積壓了萬年蕭索冷意。

怎麼會這樣呢?

汐姮盯著他的眼睛,慢慢朝他靠近。

靠得越近,她下意識產生的親昵安全感,便更為濃了。

這是他們血脈之間的聯係。

也許她來之前猶豫過,擔心哥哥會生氣,可真的見了他,她便知道,這是她最依賴的血親,永遠都不會傷害她。

男人垂眸凝視著她,抬起寬闊的右掌。

“來。”

“讓為兄看看你。”

汐姮把手遞給他。

握住手的刹那,男人閉目,汐姮感覺到一股蠻橫的力量闖入自己體內,她卻絲毫沒有抵抗之意,任由那股力量掃去她體內殘餘的、來自人間的濁氣。

像是聆聽著來自故鄉的搖籃曲。

她甚至感到困意。

緊繃多日的背脊,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她再次抬頭,看著緊閉雙眸的兄長,看到他沉浸的廣袖突然無風掠起,隨著時間的流逝,眉心逐漸染上一層凜冽的殺氣。

他再次睜開眼,幽深不見底的黑眸,帶著極冷的寒氣。

“世人欺辱你、背棄你、利用你。”

他抬起眼瞼,尾音一沉,殺氣畢露,“該死。”

短短須臾,他已看到了她百年來全部的記憶。

他看到她如何孤苦伶仃地跟著旁人,如何努力在刀山血海裡廝殺,如何儘心儘力地伺候那些凡人,以及如何……性命垂危,剖心斷情。

在神族,她是所有神眼中的幼崽,燭龍千歲方才成年,而她才不過兩百餘歲。

即便是讓她毀滅天道法則,他們也本是想等她千歲之後。

一場意外,讓大家寵著疼著的小丫頭,瞬息之間長大了。

玄縉從未如此盛怒過。

“來日覆滅三界,必將他們挫骨揚灰。”

汐姮悄悄看著兄長的側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讀取了她的記憶。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與衛折玉的對話,以及她悄悄給青羽療傷的事。

……不會也看見了吧?

“你自己之事,為兄不插手。”

像是也同時聽到了她的心聲,玄縉目光變得溫和,朝她略彎薄唇,溫聲安撫。

汐姮:“……”

她在他跟前幾乎無所遁形。

汐姮飛快地抽回了手,斷了他讀心的能力。

指尖仿佛殘留著冰冷的觸感,她抓了抓裙擺,又把手悄悄背到身後去——是下意識在哥哥跟前才有的小動作。

她磨了磨指尖,又突然抬起一隻手,1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

“哥哥。”

他目光微凝,低頭看她。

“我沒有心了,也感受不到難過了,所以比起我的經曆……”汐姮抬手,輕輕抓了一下他胸前垂落的白發,問道:“……我更想知道,你怎麼了。”

如果是一百年前,汐姮一定會依戀地撲進他的懷裡撒嬌,這是血脈導致的依賴感,但她如今作為人活過一次,已有了許多自己的想法和主見。

她會反過來關心自己的家人。

他怎麼了?

玄縉鬆手,拂袖轉身,嗓音溫淡。

“一百年前,你私自逃離北域,吾本欲親自將你帶回,奈何天道束縛,吾無法跨出羽山一步。”

“吾派赤言青羽出去尋你,以神力在羽山為其加持,抵抗天道,神力耗損大半。”

這整個北域外的屏障,都是北荒帝君玄縉以自身神力支撐的。

本就在源源不斷地耗費神力,加之要衝破無垠之海,操控人間之事,哪怕是再強大的神族,都容易受到反噬。

汐姮抿緊唇,神色有些愧疚。

她安靜地繼續聽。

“你我血脈相連,而後不久,吾感知到,你性命垂危,有人欲將心置入你體內,但神族心脈以元神相護,即便是無垠之海慕氏一族,也隻能為你挖心,無法替你植入旁人之心。”

“此舉措,險些撕裂吾妹的元神。”

“吾為護你元神,強行施法,被天道察覺,遭遇反噬。”

神力消耗,又遭遇反噬……

後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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