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那又是誰,該喚她阿姮呢?

容清垂下眼,眼看著眼前又要走錯方向的女子,嗓音輕了輕,“阿姐,走這邊。”

是這條路。

走多少遍都是這樣的路,他會陪著她,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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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姮感覺天旋地轉,又暈又困。

她感覺到自己此刻不太正常,腦子裡模模糊糊,隻能下意識憑直覺行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

隻是記憶裡如何,她便如何了。

似乎是……不太好。

她捧著腦袋,感覺有股火,在體內衝來衝去,甚至還想去找人打一架。

唔,不能打容清。

她一掌就能殺死他。

汐姮醉得天昏地暗,覺得自己急需找個地方歇息,隻有睡著了,才不能做出什麼傻事來。

她回到住處之後,一瞅見可以坐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了下來,坐得筆直,閉目睡覺。容清頭疼地過來拉她,“阿姐,不能睡在這兒,坐著怎麼能睡呢……”

她迷迷糊糊睜眼,卻看到眼前這一大遝卷宗。

好像是她要做的事……

她恍惚著,伸出手,迷迷糊糊拿起一本卷宗,打開。

容清疑惑地看著她。

這時候……看卷宗?

那些字在她眼前成了螞蟻,她瞅了半晌,看不懂,眼看著又要迷迷糊糊往前倒去,容清連忙又要扶她,還沒碰到她,她又自顧自地坐直了,冷聲說:“出去。”

區區仙釀,無法讓神族和凡人一樣,飲了酒之後就變得麵紅耳赤,她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清冷精致,一旦麵無表情,便又有了幾分不可直視的威儀。

這時候,又像瞧著極為清醒。

容清覺得她沒清醒,此刻大抵是在發酒瘋。

這少年也委實沒了辦法,歎息了一聲,轉身出去,吩咐了外麵的侍從,記著注意裡頭的動靜,明日一早再備寫醒酒湯之類的,便轉身離去。

然而汐姮還是在裡麵坐著不動,容清在或不在,她似乎都沒有太大的感覺。

隻是覺得好熱。

又困又頭疼。

頭痛欲裂。

為什麼喝了酒,頭卻這麼痛呢?

她想找些讓自己舒服些的辦法,拿起桌案上冷卻的茶水,囫圇著咽了幾口,又難受地捧著腦袋,把身體縮成一小團。

這種在雲上輕飄飄,又好像往下墜的感覺,似乎……從前經曆過的。

——“日後莫要再飲酒了。”

記憶中,白衣男子神色冷淡,輕易替了她解了酒,她站在寂靜的長街上,抿唇看著他轉身而去的背影。

她當時第一次飲酒,才知道原來飲酒,是這樣難受的感覺,似乎在醉酒之下,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所以醒了酒後,那人瞧她的神色才會如此冰冷。

她懊惱地獨坐一夜,第二日清晨,故意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繼續在陽光下朝那人笑吟吟地問好。

那個人……

汐姮眯起眼睛,捧著沉重的腦袋起身,迷迷糊糊地在牆上撞了兩回,才找到了緊閉的殿門,推開門,外頭的人見了她,似乎是在說些什麼,她卻不想去搭理。

她有些摸不著方向,腳步遲緩,四處亂晃,兜了無數圈子。

醒酒……

醒酒的人呢……

直到來到一間密室外,手掌貼上冰冷的石門,用力一推。

“咯吱——”

石門開啟。

她看到角落裡滿身是血的人,也不管這人為何有血,也不去想這是誰,就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謝涔之正咬牙忍受著痛苦。

她不想殺他,派了醫官為他診治,偏生那醫官也故意輕賤他,傷口包紮了,痛苦卻無任何紓解。

他額角滿是冷汗,聽到聲音時,幾乎懷疑是幻聽。

怎麼會有人來呢?

可他一抬頭,卻見眼神迷蒙的阿姮,搖搖晃晃地走向他。

她在他跟前蹲下。

她似乎是不太正常,眼皮子一直打顫,睫毛沉沉地蓋著,隻露出一點點水亮的目光,極其困倦地瞅著他。

“暈……”她捂著額頭,極其艱難地咕噥了一個字。

許久,她往前一栽。

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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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輪換了無數個日夜,人間小小的茶肆裡,少年迷茫地在聽故事。

那說書人的故事換了一個又一個。

譬如,某對男女一見鐘情,私定終身,奈何男子家道中落,男子始終念念不忘那女子,卻再也高攀不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旁人,直到孤獨老去。

又譬如,本是青梅竹馬的男女,卻突然被小人插足,那插足的小人用儘手段,讓他們反目成仇,最終女子誤以為男子負她,給男子投毒,將他毒死後,自己又自儘而死。

還譬如,一方有情,一方無情,奈何無情的那方醒悟的太晚,最終有情的女子轉嫁他人……

全都是求而不得。

全都是不得善終。

衛折玉灑了今天的第三杯茶,心驚地盯著那桌子上的水漬,許久,眉眼染上一層慍怒。

他在後院堵住那說書人,凶狠地掐著說書先生的脖子,陰沉道:“憑什麼,都是不能在一起?”

“啊?”那說書先生原本嚇破了膽,以為他凶神惡煞的,是什麼仇家上門,乍一聽這話,隻以為他腦子有問題。

衛折玉又不甘地問了一遍:“憑什麼不能在一起?”

憑什麼?

憑什麼全都是錯過?

少年眼角發紅,幾乎要滴血,這話不知是質問他,還是質問自己。

手中的力道不自覺用力,險些掐死那人。

直到那說書先生臉色發青,他才猛地鬆手,那人驚恐地蜷縮成一團,哆哆嗦嗦道:“當然是不得善終……現在喜歡看話本子的人,不都愛聽這樣的故事麼……簡直莫名其妙……”

是啊。

莫名其妙。

衛折玉雙眼通紅,捏著拳頭,表情逐漸扭曲,雙手指骨快要折斷,疼,卻比不上心裡的滋味。

他想,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明明說好了,是追隨她而已。

他一開始,不就是求合作,求複仇麼?

他現在又為什麼要躲到這裡來。

他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是孤家寡人,大不了做回魔頭,繼續興風作浪。

結果卻躲到這裡來,在魔域都不夠,還躲到了沒人認識他的凡間小城裡,聽著那些淒慘的故事,一邊想,看,離開她也不難,一邊又恨得發狂。

喝茶,想到她;曬太陽,想到她;就連看到自己的腿,都想到她。

衛折玉眼睛紅得要殺人,又執著地問:“如果一個人沒有心,她還能與旁人在一起麼?”

那說書先生唯恐他真的要殺人,戰戰兢兢道:“當、當然能了……”

“沒有心,那對誰都是一樣的,隻要在所有人中,做不一樣的那個就好了……”

對誰都是一樣的……

衛折玉笑了。

這少年近乎咬牙切齒,又十足暢快道:“是啊,我得不到的,他們也彆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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