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2 / 2)

妄人朱瑙 鐘曉生 7393 字 6個月前

袁基錄以為他隻是一名什麼都不懂的小卒,泰然道:“你隻需將此話傳給朱州牧,他自會明白。”

士兵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朱州牧沒有打算見你。抓到你的當日朱州牧已在全城發布公告。月底就會將你巡街示眾,在菜市口斬首。”又踢踢腳邊剛放下的碗,“斷頭飯,多吃點吧。”

袁基錄:“……!!!”

他臉上的泰然一片一片地碎了。

=====

官府中,朱瑙與徐瑜和幾名官員坐在一處,仍在清理剩餘的公文。這是一個龐大的工作,這幾日來他們一直忙於此事。這亦是朱瑙上手成都府政事所必須的一步。

朱瑙翻了翻幾摞卷宗,問眾人道:“關於工商的卷宗是都被燒了,還是藏在什麼地方?我怎麼至今未見到過?”

徐瑜忙道:“恐怕是被燒了。存放那些卷宗的屋子那日也著火了。”

朱瑙微微皺了下眉頭,“唔”了一聲:“那倒有些麻煩。”

眼下成都的秩序尚未完全恢複,想要恢複秩序,少不得需要這些公文作為查證。眼下民間已有一些官司等著處置了。

徐瑜想了想,道:“若能找到盧少尹,他那裡或許會有部分備份。再者他記性極好,他經手過的案子往往能記上很久,有他在也能複原一些卷宗。”

朱瑙歎氣:“盧少尹藏得太好了,至今還沒找到他的下落。”

徐瑜聳聳肩,低頭繼續整理。

忽然,一名士兵在屋外探頭探腦,猶猶豫豫地不敢靠近。

驚蟄眼尖,立刻跑出屋去。他認出那名士兵,奇道:“你不是看守袁基錄的麼?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士兵撓撓頭,不好意思道:“袁基錄發瘋似的大吵大鬨,又哭又磕頭,非說要見朱州牧,有要事要跟朱州牧商量。他說朱州牧要是不見他,一定會後悔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便來通報一聲。”

驚蟄啞然失笑,他回到屋內,將那士兵的話轉達給了朱瑙。

朱瑙聽完,噗嗤一樂,不以為意道:“不必理他。”仍繼續做自己的事。

徐瑜等原官員也聽到了驚蟄的話,倒是麵麵相覷地停下了手頭的事。

片刻後,徐瑜來到朱瑙身邊,小聲道:“朱州牧。”

朱瑙抬頭:“怎麼?”

徐瑜沒開口。朱瑙見他似乎有話想說,便已明了,亦放下手中事務,與他起身走到屋外。

離了旁人,徐瑜這才開口:“朱州牧,你當真打算月末就殺了袁基錄麼?”

朱瑙道:“告示都發出去了,還有假麼?”

徐瑜麵有憂色,欲言又止。

他的想法倒和袁基錄差不多,對於朱瑙來說最穩妥的方式應是留下袁基錄,以他為傀儡,逐漸掌控成都府,然後等到合適的時機取代袁基錄。第一次見朱瑙的時候,他便提醒過朱瑙此事需要從長計議。他以為朱瑙必定明白這個道理,於是沒再說得更明白。卻沒想到朱瑙甫一抓住袁基錄,便立刻昭告他要處死袁基錄。

“朱州牧……”徐瑜舔舔嘴唇,思索著這話該怎麼開口。然而他還什麼都沒說,就被朱瑙打斷。

“徐少尹,我並未打算立刻即成都尹之位,等成都府太平了再考慮此事也不遲。你是怕我殺了袁基錄會有後患?”

徐瑜點頭。

朱瑙微微歪頭,像在試圖理解他的想法:“怕朝廷或是其他人來討伐我?可我這裡位置沒有坐穩,外麵應當也沒有誰的屁股已經穩了。至於轄地叛亂……已經亂了。我眼下不是正在平亂麼?”

徐瑜愣住。他擔心的的確是這兩點。

成都尹到底是一方諸侯,朱瑙殺害諸侯,一定會驚動朝廷。但正如朱瑙所言,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廷正被閹黨掌控,而閹黨已經自顧不暇,狗急跳牆到了放開兵權的地步。他們縱使有心也無力去管離京萬裡的成都府的事。

而又因兵權初開,眼下各地諸侯都忙於招兵買馬,縱有人有心來插手蜀地之事以圖謀好處,也同樣是有心無力。再則蜀地自古因山川阻隔自成一統,易守難攻,如今正是各方豪傑迅速發展的好時機,聰明人不會在這時候冒險。

因此,誅殺袁基錄之事傳到外麵,頂多招來一些口誅筆伐,卻不必擔心實際的危險。

而對內,眼下朱瑙已大致掌控渝州、劍州、閬州三州,蜀地仍有其他數州未被朱瑙掌控。朱瑙說的已經亂了,指的是民間的動亂,而各州府的叛亂他卻不怎麼放在心上。

一來因為民間的動亂,各州府本就自顧不暇,豈有心力來對抗朱瑙?二來州府不掌兵權,全是文官,撐死有個幾百雜役兵,無甚戰鬥力可言。朱瑙手中的兵再少,也是正兒八經練出來的士兵,不可同日而語。除非各州府的官員也有極強的野心,想要取代朱瑙,要不然他們對袁基錄本無多少忠誠可言,未必有心反叛。

於是朱瑙唯一顧慮的,便隻剩下蜀中的百姓了。他不著急登上成都尹之位,便是怕無法服眾,激起民間反感,壞了他多年的名聲。而他毫不遲疑地斬殺袁基錄,亦是殺給百姓看的——凡蜀中百姓,提起袁基錄就沒有一個不咬牙切齒啐口唾罵的。留著他,惹人痛恨;殺了他,卻叫人拍手稱快!

想明白這其中種種緣故,徐瑜已然呆了。

他為官多年,自以為極了解官場的運作,能看清各種利害。沒想到被朱瑙這一提點,他所想的竟全都想反了。

良久,徐瑜拱手道:“朱州牧果然……是朱州牧。”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形容。實則他心裡想到的是“妄人”二字,但這詞並非褒義,他也就沒好意思說出來。

朱瑙笑道:“袁基錄又不管政事,我沒什麼需要問他的,不知道有什麼理由要見他。就可惜盧少尹到現在還沒找到。”

徐瑜乾笑兩聲。虧得袁基錄做了這麼多年的成都尹,到頭來落得連個被見的理由都沒有。

不過朱瑙想了想,忽又改變了主意。他摸著下巴道:“聽那士卒說他又哭又鬨,要不我還是去看看吧,挺有趣的。”

袁基錄:“……”

朱瑙說走就走,帶上程驚蟄,朝著監牢裡去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