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嫁妝的用處(1 / 2)

耳房裡,段嬤嬤沒找到人,轉身看見春杏提著個嶄新的銅壺匆匆回來,頓時冷了臉道“春杏,你這是去哪了?姑爺回來都半盞茶功夫了,怎麼還沒有上茶?”

春杏小跑得臉上泛起紅暈,解釋道“嬤嬤恕罪,您先頭吩咐我給姑爺上茶,我把姑爺喜歡的毛尖找出來後便想著去廚房提水,可沒想到廚房裡沒有熱水,我便等著顧廚娘燒開,這便晚了。”

段嬤嬤臉色稍緩,道“陳家確有諸多不便,明日理嫁妝的時候你記得把姑娘燒茶用的那一套家夥什找出來安置在這裡,多放幾個爐子還有那銅鍋也找出來,再把那無煙碳搬一袋子。”

“往後這裡便是咱們的茶房了,不要斷了熱水,再有吩咐顧廚娘每次做飯都留幾樣姑娘愛吃的,你和桂枝挑個沒人的時候提回來。”

春杏疑問道“嬤嬤,姑娘這是在飯桌上吃不飽嗎?”

段嬤嬤歎了口氣道“你這傻孩子,新媳婦哪有能在飯桌上吃飽的,誰不是回房再添補?就今日這餐我看姑娘就沒吃兩口,這一家子人吃飯唏哩呼嚕的。”

“尤其是姑太太那小兒子,七八歲也不是小娃娃了,拿筷子將那菜翻來覆去攪動,姑娘那樣精致的一個人,哪受得住啊,都沒伸兩筷子。所以往後你們就在這茶房裡常備些點心,挑姑娘愛吃的多端些到房裡,可彆讓姑娘餓著了。”

春杏點頭應是,“婢子明白了。”

段嬤嬤就著熱水衝好了茶,端入屋內看兩人正在柔聲說話,這臉上不顯但心裡頭卻笑開了花,這股子喜意在她回到耳房的時候都沒有消散。

春杏在埋頭整理茶具,瞧著段嬤嬤喜笑顏開模樣好奇道“嬤嬤您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段嬤嬤欣慰地回道“我剛瞧見姑爺和姑娘在說話呢,一起看那冊子,阿彌陀佛太太之前一直擔心他們兩個年歲相差較大,又有大姑娘擱在前頭說不了貼心話。如今可好,有商有量的,瞧著也登對,太太知道也能放心了。”

春杏聞言也喜道“這可好了,姑娘和姑爺琴瑟和鳴,咱們的日子也好過了,待姑娘將來生了小主子就沒人能越過姑娘去了。”

“很是。”段嬤嬤臉上的喜色漸漸淡去,喃喃道“是啊,等過兩年生個小少爺就好了。”

怎麼要過兩年?春杏想問但看到段嬤嬤的臉色又頓住了,埋頭繼續整理茶具,這不大的耳房內就隻聽到銅壺內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

張氏享受著親朋鄰居的奉承,樂嗬了一整天,但第二天午飯過後卻是拉下臉來,在房裡長籲短歎的。

這歎得陳禮忠都煩了,奇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昨晚睡著了還樂出聲來呢,怎麼就這一會就拉下個臉。”

張氏可算找著話頭了,歎道“當家的,你是不知道啊,這顧廚娘可造了,家裡為這婚宴買的上好白糖,還剩下小半罐我剛便想著給乖孫衝碗白糖水喝,誰知道竟然被她做那什麼白糖糕和紅燒肉用完了!”

“還有啊,她做那什麼拌青菜用了整整兩勺芝麻油!我在旁邊瞧著都肉疼,豬油多好啊她不愛用,還說豬油吃多了對身子不好,白花花的油怎麼會不好呢!哎呦我那上好的芝麻油啊,也就是婚宴我才舍得買了兩壇子,這會兒新開的這一壇子隻剩下個底了。”

“還有還有啊,”張氏說了一通,“前日辦酒我不是收起來了一些肉嘛,哎呦喂能吃五六天的肉她一天就全煮完了,那小劉氏還打發了錢家的一大早去前邊村頭買了肉和骨頭回來。”

“買了整整兩斤還不是大肥肉,花了快得有五六十文了吧!家裡人前兩天剛吃過酒席哪用得著這許多油水呢?你是沒看見那顧廚娘洗碗的時候那碗筷油汪汪的潑瓢水都能泛起油花來!”

“我的這個心呐……”張氏捂著胸口又是一陣長籲短歎,昨天她一直樂嗬著也沒去廚房就不知道,今天送走完娘家人想去廚房給乖孫泡碗白糖水,撞見了顧廚娘在洗碗。一看那水麵上的油花她就驚了,再去看一看油罐、白糖罐、裝肉和雞蛋的籃子……

哎呦喂不能想,想想就肉疼。

陳老大還在回味著中午的飯菜,想著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燉肉入口即化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家常素菜也做得有滋有味很是爽口,不像家裡做的軟爛還發黃,咬上去能淡出鳥來。

聽她這麼一說雖有些驚訝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於是便道:“咱們家也沒窮到連肉和油都吃不起的份上,你說這些做什麼。”

“要儉省啊,”張氏歎道“芝麻油在我們這地是稀罕東西,一升要一百個銅板呢,一壇子在山那邊都能娶個黃花大閨女!弟妹前兩日還跟我說這芝麻油做的菜香,想讓方哥兒帶一壇子到書塾去。”

“方哥兒中午都在嶽家吃喝,這壇子芝麻油肯定是要給的,可就小劉氏這麼個造法可撐不住啊。這家常過日子可得儉省些才好,咱們家就是因為儉省才湊夠了這百畝地的。”

陳禮忠聽不下去了,“你這婆娘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咱們家攢夠了百畝地哪裡是因為儉省,是因為我們三兒子!”

“老三自從去了縣上讀書之後除了束脩和節禮之外都不用怎麼花錢,長大了每次回來還帶個一錢半錢的抄書銀,中了秀才之後更是免稅免雜役,每年能給家裡省下十幾兩銀子,這才在去年買齊了地。”

“雖說這裡頭大半都是山地隻能種些樹和高粱的,但也是地啊,能傳子孫的,不是那浮財。”

“更不用說後來還從書上找到了養稻田魚的法子,前幾年便勸著爹試養了一畝地,要不人家怎麼說書上又有金又有玉呢,可不是嘛一尾鮮魚賣二十文呢,當年就給家裡增添了十兩的進項,要不後來怎麼有銀錢起這房子?”

陳老大語重心長地說“這養了魚的地種出來的大米還比不養魚的香甜飽滿,收成也漲了兩成,可收成再漲又怎及得上鮮活的大魚?捕上十幾尾魚便頂得上一石穀了。”

“我們南越省是老天爺賞飯吃一年能種兩次稻,一石穀也就賣三四百文價賤著呢,哪怕辛苦舂出來了也不過是賣五百文一石,要多少米才能換十兩?爹都說他種了半輩子地都沒見過一畝地能掙那麼多銀子呢。”

“所以啊,這想要發家就得像咱兒子這樣腦子活絡,就靠著你煮菜隻放兩滴油的儉省,哪有錢供兒子科舉下聘?二房的方哥兒能娶到鎮上的媳婦?有錢置地?”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婚事又掏空了家底,咱們家這會兒就不止是一百畝地了。哎但願這回是個福厚的,不然再來這麼一回老二家的可就真的有埋怨了。”

張氏雖然覺得當家的說得有理,但還是有幾分不解,“可是兒子就是因為早些年咱們儉省才能供他讀書考秀才啊!雖說如今我們家的家底厚了些,但儉省總不會錯的,銀子花了便不是銀子了,往後我們還是要儉省著送他去考狀元!”

陳禮忠“……”

陳禮忠惱羞成怒道“你這婆娘,兒子都說了此番他考中舉人,縣老爺和各位鄉紳、同窗都送了議程來,再有官府的賞銀,進京的錢糧已經夠了,讓咱們平日裡該吃吃該喝喝,保重身子骨後頭才能享福。”

“至於往後的銀錢,今年不是一口氣養了十畝地的稻田魚嗎?將我們家所有的上等水田都用上了,放的魚苗也多了好些,老大也天天去割草精心伺候著眼看著年底就能收了,賣出去又是一百多兩。”

“爹也說了今年這些錢都緊著咱兒子用,留著給他去京城,再加上在老宅養的十幾頭豬和一大群雞鴨,也能有幾十兩進項,還有家裡這些年攢下的,我們兩個的私房這加起來都有三百多兩了,再加上他自己攢的,還不夠啊?”

說到這裡陳老大也來氣了,怒道“兒子自中了秀才之後每月還給你二兩家用你是不是都攢起來不花啊?”

“這事要聽兒子的,村東頭的趙老頭家夠儉省了吧,逢年過節肉也不舍得割油也不舍得買,你看他們家大人小孩餓得走路都打顫,買地了沒有?起新房了沒有?”

張氏語塞,“我,我這不是為了兩個兒子嘛!攢一年有二十兩呢!要在以前我們家辛苦三年也就攢這麼多,若遇上了荒年還要倒貼。”

“再說了這錢夠兒子在省城一個來回的了,再有老大,他這把年紀了還沒個後,可不得為他打算打算?還有咱荷花,眼見著也要說親了但嫁妝還沒有著落呢。”

不過張氏想想覺得當家的說得也有道理,可不是因為他們有個好兒子,才能享這許多福。若是沒有三兒子,她們一家子都還擠在老房那幾間屋子裡喝稀粥呢,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兒子不但中了舉人,還娶了嫁妝多的媳婦……

“對了當家的,你看了三媳婦的嫁妝沒有?滿滿的六十六抬都插不進手,就比先頭的大劉氏少了兩抬!但是單子比先頭的更長,首飾匣子更是金光衝天,實打實的剛才搬的時候錢樹兩口子差點就把腰給折了!”

陳老大瞪圓了眼,“錢樹怎麼去搬我們兒媳婦的嫁妝?”

張氏解釋道“那不是因為要把嫁妝箱子理一理,在後罩房那邊騰出幾間屋子來嘛,不然下人們都不夠住了,他們那一屋子的女人連個箱子都搬不動就讓他去幫忙抬一抬,不然難道讓你這個公爹去還是讓她當家的咱兒子去?”

那的確更不像樣,陳老大沒話說了,叮囑道“這些嫁妝你可彆碰,就讓她自己收著。”

“這大戶人家的嫁妝我哪兒敢管啊,”張氏叫屈,“連著先頭那個的我都準備給她收著。”

陳老大點點頭,可不是這個理,普通的鄉下婦人嫁妝能有兩抬就很得夫家看中了,可不管是大劉氏還是小劉氏,嫁妝都是論車的,滿滿的擺了一院子,這些東西他們老陳家可不能碰,沒得讓人戳脊梁骨。

這世間風俗和朝廷律法都規定了女子的嫁妝為自己所有,待去後分給子孫的,若是沒有子孫則要返還娘家。

所以誰家要是敢打兒媳婦嫁妝的主意,不說親家不同意還會壞了名聲,連累得整個宗族,整條村都娶不上好媳婦。

想到此處,他又不放心地仔細解釋道“老三娶的這兩個媳婦啊,帶的多是浮財,田地不多,先頭那個去的時候都商議妥了,她的嫁妝就分給慧姐兒和康哥兒這兩個孩子,這是咱們親孫呐。”

“後麵娶的這個就分給她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咱親孫,如此兩邊就都差不多,他們日子也安穩。”

頓了頓,又說道“你彆看這兩個嫁妝都多,可是將來老三謀官的時候用的銀子也多,先劉老太爺就用儘了劉老太太的嫁妝,後補上的,劉家這次結親也是有這個意思。”

張氏沉默了,半響道“我也不是那等惡婆婆,隻要他們好好的,不會為難她的。”

陳老大也是沉默了,埋頭抽了幾口煙,嘴一張,吐出了泛白的煙圈。

劉玉真也在考慮著嫁妝的事,她是填房又和原配劉玉珠是一家子,明麵上嫁妝的數量就不好越過。劉玉珠的是八十八抬,嫡長孫女公中出了四千兩總共六千多兩。

劉玉真雖然是嫡幼孫女但她情況特殊,也給了這個數,再有母親曾氏、親朋故舊、姐妹及京城外祖父家送來的十八口大箱子添妝,滿滿當當的達到了八十六抬。

抬出來的時候這些家具、日常用具、擺設、古玩、衣裳首飾、宅子、鋪子、田地仆從等把整個縣城都驚動了,那些因為大房孤兒寡母沒人支應門楣而不想議親的人家心中暗悔不已。

有這麼多嫁妝娶回來做次子三子媳婦多好啊,他們分不了多少家產有個這麼豐厚嫁妝的媳婦往後幾輩子都不用愁了。

懂得的人不由得暗暗咂舌,“這比當年的大劉氏要強得多呢,舉人老爺可真有福氣!”

昨日曬完嫁妝之後便草草的收到了後罩房裡,今天才有閒暇領著人收拾,都妥當了劉玉真讓段嬤嬤她們都去打理自個兒的東西,自己懷抱著幾個匣子回到了房內。

這些都是輕便貴重的,田鋪契書、銀票這些劉玉真準備自己收著,她略翻了翻京城那邊有母親給的妥帖人,外祖母也有照應所以不用操心,縣城的大半都租出去了,等著收租子就行。

至於田地和莊子的收成都安排了妥當的管事打理,這些有成例可依的劉玉真都不打算動,她目前的重心是家庭生活,而且她沒有點亮種田的技能樹。

不能像陳世文那樣能從古籍中找出“稻田魚”這樣賺錢的法子來,所以對手上固定產業的處理就隻能往後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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