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原來是她啊,”劉玉真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的確是許久未見了,我少時身子弱,母親都將我拘在屋裡,後來有一日在祖母屋裡瞧見一個好看的大姐姐。我奇怪地問過母親,她說是王家送來服侍祖母的。”

“祖母年紀大了,有時候會格外想念娘家人,她一直陪伴在祖母身邊是個孝順的。我與夫君定親後到莊子上小住了一陣子,回來就不見了她,的確是許久未見了。”

“竟不知她到了貴府,也是巧了。”說完了這些,劉玉真端起送上來的茶飲了一口。

“可不是,巧得很。”於夫人笑盈盈的,卻是再不提讓她們見麵的話。

夫婦兩人一個在前院,一個在後院,由主人家陪伴著用完了午膳,再喝了兩盞茶,便起身告辭了。

走的時候也是金嬤嬤送她,“陳太太很該在府城住長久些,我們府城的慈懷寺香火旺盛得很,還有那秋水湖也是一景,秋天的時候滿天滿地的紅楓葉,好看得緊,姑娘太太們都愛去呢。”

劉玉真跟著緩步慢行,“那下回再來可要去瞧瞧,隻是這回卻是不巧,我家老爺病了這麼些日子,歸心似箭,家裡長輩和孩子們也等得焦急,不日便要回了。”

“那可真是不巧,”金嬤嬤感歎,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旁邊花園內傳來一女子的呼喊聲,聲音熱切而幽怨,“真姐兒!真姐兒,玉真——”

金嬤嬤腳步一停,轉頭望去,劉玉真也是一頓,緩緩轉頭。

卻是一個滿頭珠翠,身著一件粉紅色襖裙臉蛋略有些圓胖的女子從假山後頭走了出來,衝著她高興地喊道:“真姐兒!”

金嬤嬤皺眉,“王姨娘?您怎麼在此處?”

被叫做王姨娘的正是已經改名為王玉憐的王月憐,她高興地走上前來,“真姐兒,我一直在這裡等你呢,可算被我等到了……”

劉玉真淡淡地望著她,“王姨娘。”

一個欲說還休一個裝傻不問,時間竟是停滯了。

金嬤嬤衝王姨娘身後的丫鬟道:“夫人囑咐了要給王姨娘做雙月子的,你們怎麼讓她就這麼出來了?若是有什麼不好你們怎麼和夫人交代?”

“況且陳太太是夫人的貴客,你們就讓王姨娘這樣衝撞,回頭都去洗兩日衣裳記記性子,還不快帶她回去?”

又對著劉玉真解釋道:“這都是下人們的疏忽,還望陳太太莫要怪罪。”

“放開我,我要和真姐兒說幾句話!”王姨娘推開了上前拉她的丫鬟,衝著劉玉真道:“真姐兒,我有話要和你說。”

金嬤嬤看了看劉玉真,猶豫道:“這……”

“王姨娘幾次三番地找我,想來是有什麼急事,”劉玉真見躲不開了隻好道:“不如請嬤嬤安排個僻靜的地方,我瞧著那邊的亭子就很不錯。”

於是金嬤嬤就請她們兩個坐到了湖邊的亭子裡,另上了茶點,這個亭子四處都沒有格擋的,劉玉真坐下沒多久便覺得有暖風徐來,再待下去恐怕就要出汗了。

“不知王姨娘找我有什麼事?”她率先問道。

王月憐不答,神色反而有幾分哀怨,“你以前都是喊我王姐姐的。”

劉玉真一頓,道:“如今身份有彆。”

以前王月憐是她表姐,自然是喊王姐姐、王表姐之類的,但是如今她是知府的姨奶奶,若她再喊“姐姐”那就是下自己的臉,若她喊“表姐”那就是打於夫人的臉,怎麼樣都不合適。

不如喊一聲王姨娘,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況且就如她在於夫人麵前所說的,她們兩個的確不是很熟,王月憐在劉府住的那一年多裡和二姐姐最熟,以至於她如今的一些舉止都有些像,其他幾位姐妹交情都是泛泛。

王月憐一滯,“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讓二嫂托你的事,你怎麼沒辦啊?我好心好意給那陳文博引見老爺,他竟不領情?既然不想見老爺那為何今日又來了?”

“要我說何必這麼麻煩,你們當初直接答應了不就好了?”

劉玉真笑望著她,一時間覺得於夫人能讓她生下長子真是一點都不意外,遂實話實說道:“你說的陳文博是今科貢生,十年寒窗如今的他也是被人稱一聲‘老爺’的人,他想要來拜訪知府隨時都可以來。”

“事實上他現在就在前院和知府大人說話,不必誰引見的,王姨娘你費心了,但是陳文博他並不需要,而且他與王家非親非故的,也不願勞煩。”

“怎麼是非親非故呢?”王月憐道:“他的原配珠表姐就是王家的外甥女啊,他也是王家的外甥女婿,怎麼非親非故的,真姐兒你莫不是糊塗了?”

“當年你使了手段嫁給了他,不顧王家的反對,如今竟連他是王家外甥女婿的事都要否了?”

劉玉真神色漸冷,整個人如一尊冰雕般沉默了許久,而後緩緩問道:“當年?你說的是王家特特派了大老爺來,說服二叔以及幾位族老,想要把我和三姐姐、四姐姐送去給人做妾的當年嗎?”

“還是你嫌貧愛富,在我大哥哥麵前毛遂自薦的當年?”

王月憐一聽,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手指一抖一抖地指著她道:“你,你……”

劉玉真站了起來,“母親曾跟我說,這世間為子女難,為女子更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死從子。作為未出閣的女孩兒,我父死兄死,外祖家遠在京城鞭長莫及。”

“母親雖有幾分才乾但她守寡多年,在家中有的隻是表麵的尊榮,我的婚事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二叔,若二叔真的定下了主意,那母親也奈何不得。”

“你跟我說當年,那我也來與你說一說當年。”

“當年冬天很冷,祖母舉辦了一場賞花宴,宴席上出了兩件事,這你都知道我也就不說了。”

“而後沒兩日,你父親,王家大老爺就來給祖母請安,帶了個信兒來,說是府城新上任的知府於大人,年近四十依然無子,家裡欲納一姨奶奶延綿子嗣。”

“為此特請了一位有道行的道爺,卜算出‘北、玉’二字,即北邊,名字裡帶了‘玉’的女子。”

“你們王家一聽,清源縣可不就在府城的北邊,我們劉家的女子可不就是個個帶‘玉’?便都瘋魔了,連夜遣了王大老爺來,千說萬說,好說歹說,非要把我們幾姐妹送來府城供人挑選。”

“嗬,”劉玉真彈了彈裙擺上的灰塵,“可惜啊,你們王家魔高一丈,我們幾個也不是坐以待斃的,就讓你們的算盤落了空,可誰知你們王家還是不死心,竟把你改了名兒送了過來。”

“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能做出給我那已有妻室的大哥哥毛遂自薦的事情的你,想來也是願意的吧?”

“你,你胡說!”王月憐也站了起來,爭辯道:“祖母當年送了我去,本來就是給那陳文博做填房的,但他又黑又醜,還住在鄉下,我才不願意。”

“但沒了我,還有玉媛,她才應該是陳太太,你就是個小偷!”說出了這句話的王月憐自覺抓住了劉玉真的把柄,抬頭挺胸道:“識相的你就幫我把軒哥兒搶回來,不然我就告訴整個府城的人你劉玉真就是個搶人夫婿的壞女人!”

這人,真是又蠢又壞,毫無智慧。

劉玉真不想和她解釋這裡頭的緣由,隻問了幾句話:“你說的祖母,是你祖母,還是我祖母?”

“若是你祖母,她是陳文博的誰?能插手他的婚事?若是我祖母,她又是陳文博的誰?能插手他的婚事?”

“你說我搶了劉玉媛的婚事,誰不知道她與二姐夫情投意合,且早在我與陳世文之前定了親?”

“你說你想要搶回你兒子……”劉玉真有幾分憐憫地望著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

馬車上,陳世文拉住她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從知府家裡出來後你就悶悶不樂的。”

“沒事,”劉玉真略提起了幾分精神,“想起了一些舊事罷了。”剛剛雖然狠狠地反諷了王月憐一頓,但是也因此想起了一些讓她不痛快的事,心情便低落了。

“你熱不熱?”她翻看著他的手掌,然後又去看了看他的衣領,“沒出汗,你這身子是比以前差了些,去年那會兒天一熱你就要出汗的。”

這一病,把他這麼一個天一熱就出汗的人變成了大熱天都不出汗的人了,不但如此這身子也單薄了,手也無力得很,讓人憂心。

“回去再請大夫來把把脈吧。”她不放心地道:“回去之後的大夫沒有府城這邊的好,等開的藥吃完了便再請大夫去一趟,要徹底地絕了根才行。”

“好。”陳世文點頭。

“你今日可飲酒了?”劉玉真又問他,“大夫說你不可以飲酒的,莫要忘了。”

“你放心,我都記著的,”陳世文笑著回道:“知府大人知道我病剛好,未曾強求,他們幾個倒是有幾分微醺,病了也好,連酒都不用喝了。”

知府和幾位師爺都喝了酒,但他拒絕了,以茶代酒一一敬過他們,好在他們都知道他的病剛剛痊愈,不然免不了要飲上幾杯。

“酒不是什麼好東西,喝酒誤事,”劉玉真低喃道:“那就是個害人精。”

陳世文將人拉到懷裡,安慰她,“莫要擔心,我以後少喝些,不會喝多的。”

劉玉真沉默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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