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接近傍晚的時候,公主府中忽地來了個人。
雖然穿的常服,可從他那張麵白無須的臉上仍舊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太監。
在見過令牌之後,管家便畢恭畢敬地領著他到了公主的書房前。
來的這人是當今聖上身邊的親信,太監總管之一魏來。
魏來恭敬地立在書房前,問道:“殿下,奴才替皇上傳信來了。”
書房中傳來一道極淡的應聲:“進來吧。”
那聲音猶如山間清泉,令聽者心生愉悅。
魏來大步向著書房中走去。
傍晚的夕陽穿過窗柩的縫隙,落在少女的麵上,她一手伏案一手提筆,深色的筆杆更襯得她皓腕如雪。
許是為了方便練字,她穿著一身乾練利落的衣裳,頭發也未著任何珠釵,而是鬆散地披在身後,被一條發帶束著。
如此簡單的打扮,卻未曾損她姿容一分。在聽到人進來後,長公主放下手中的毛筆,轉身迎了過去。
那幅極具攻擊性的艶麗容貌,讓見慣了各色美人的魏來都難免失神片刻。
“魏總管來公主府所為何事?讓本宮猜猜,莫不是那月妃又向皇上告狀了?”
魏來笑眯眯地躬身道:“這其中的事情奴才略知一二,並不太清楚,奴才隻是一個皇上用的順手的傳話筒罷了,不知公主這會兒可否有空?可否隨奴才進宮一趟?”
話罷,魏來才敢偷偷抬眼觀察一下麵前長公主的神態變化。
頓了片刻,長公主方才嫣然一笑道:“也罷,正好快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那本宮便去皇上那裡蹭一頓。”
“順便去聽聽,那月妃又在皇上麵前吹了什麼枕邊風。”
紅頂楠木,嵌有金絲珠玉的豪華轎車駛在宮中的青石板鋪就的路上,所至之處,諸人回避,跪地行禮。
早在先帝時期,宮中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皆不得駕駛馬車入內,可當長公主誕生後,這一規矩便有了例外。
這是先帝予她的殊榮,而當今聖上作為長公主同父同母的親生弟弟,自然也將這一慣例延續了下來。
長公主名為公主,實則以其受寵程度,地位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無比。
在這種條件下,便養成了長公主頗為嬌蠻任性,恣意妄為的性格。
不過嬌蠻歸嬌蠻,長公主生來心性善良,除了有時做事太為出格之外,從未作惡。
朝中大臣對她鋪張浪費的行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要有這般天香國色的女兒,肯定也要千嬌萬寵地養著。
馬蹄聲漸緩,最終在一宮殿門前停了下來。
一隻素白的手撥開紅帷探了出來,候在一旁的鬆泉連忙扶住,但在他還沒有將人引著請下來的時候,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便接過了他的活計。
頭頂玉冠,玄色常服的邊角還繡著龍紋,這宮中除了當今聖上,誰還有膽子敢用龍紋?
鬆泉低眉垂目不敢直視龍顏,連忙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參見皇上!”
方幼青從轎車中而出時,便直直地對上了一張劍眉星目,豐神俊朗的臉。
這張臉和她有著五分相似,看起來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年郎。
可方幼青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這個便宜弟弟從劇情中看來精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放在現代妥妥要被送去接受專業治療的那種。
就在她思索事情的時候,一張放大了的俊臉忽然出現在眼前,方幼青不禁向後趔趄了兩步。
隨即被一陣力道拉了回來,撞進了一個帶著淡淡熏香的胸膛。
小皇帝扶著她站好,勾唇笑道:“皇姐你是在想什麼呢?在我麵前都走神了?”
在想你是個神經病啊。
隻是這話方幼青肯定不敢當著他的麵說出來,便敷衍道:“在想今天晚上吃什麼。”
小皇帝先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半響,把方幼青看得心底直發毛,隨後又招來一個太監吩咐了一些事情。
兩人並排向著殿內走去,方幼青開口道:“皇上今天怎麼忽然想起來傳我入宮,怕不是月妃今天在你那邊又告了我什麼狀?”
兩人關係親近,一向以你我稱呼。
聽了她這番說辭,小皇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就月妃那老鼠一樣的膽子啊,還敢過來找我告狀嗎?皇姐怎麼不猜,可能是我今天想阿姐了呢?”
“不猜。我還不了解你嗎?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小皇帝笑意更甚:“的確有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阿姐如今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朝中大臣見催不動我,便想著來催你。”
小皇帝看著自家阿姐那張勾魂奪魄的臉,如何不知那些朝臣打的是什麼心思?
若是自家兒子孫子能求娶到長公主,那可是至高無上的光榮。
而且誰人不知,長公主地位崇高,手中還握有先皇賜予她的五萬精英禁衛軍?
方幼青捏著一枝垂下來的桃花,輕輕一折,嗤笑道:“膽敢管我的私事,看來還是太閒了。”
“非也,非也。”小皇帝搖頭道:“阿姐若為了那個男人一輩子都不成親,未免也太虧了。”
“阿姐是我青龍國最為尊貴的長公主,若是不想隻嫁一個男人,我可以為你專門頒布法條,一妻多夫也不是不可。”
方幼青被他驚世駭俗的發言給震到了,曆來並非沒有長公主圈養男寵的事例,但皇帝為公主頒發專門的法條,讓她合法地一妻多夫,這種事情還真是聞所未聞。
她眉頭微顰,有些羞惱道:“你若是再開這種玩笑,那我以後便再也不來了。這種法條一出,你將我們青龍皇室的顏麵置於何地?有些事情,還是不要扯掉最後一塊遮羞布為好。”
見她好像真的生氣了,小皇帝舉手投降,連聲道:“好好好,阿姐若是不喜歡,那我以後便不提了,朝堂之上若再敢有人提及這事,我便把他們的腦袋都給砍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還帶著孺慕之色,表情溫和靦腆,但方幼青知道,他說殺,那可是真的會殺。
隻是她又不能對小皇帝進行循循勸誘,以防被他發現破綻。
長公主心善不假,可對於這個弟弟的行為往往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少加以管束。
待到他登基後,更是一句都不再提。
隻是她也不可能讓無辜之人因她而死。
方幼青眼神一轉,甩袖沉聲道:“這事情明明是你煽風點火最厲害,怎地又怨到了彆人?”
“若皇上真有心的話,那便替我在朝下一道令——妄議公主者,罰在市井街頭高聲念一天的‘本人是長舌婦’,看他們還敢不敢再多嘴。”
小皇帝笑得後仰:“阿姐總是充滿了奇思妙想,朝臣好麵子,讓他們這樣做,那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待到明日上朝之時,我便同朝臣宣布此令。”
方幼青將花枝朝他懷中一甩,瞥了他一眼:“那我先謝謝皇上了。”
兩人說笑漫步之時,一太監前來通知晚膳已經備好,可以去偏殿用膳了。
待到了偏殿之後,看著眼前少說有百來道的菜品,足夠幾十人進食的份量,方幼青感覺頭都大了。
她側首,小皇帝正眨著眼睛,無辜攤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