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慟哭非時衹自傷(二合一)(2 / 2)

這小妖精如今恢複了幾分實力,雖然現在也隻是個魂體的投影,但弄個幻像、裝個妖怪什麼的卻是手到擒來,彆的不敢說,幾個梁上君子還是對付得了的,蘇音這大本營自是無虞。

是故,蘇音也隻將顧婆婆的舊琴、那塊奇怪的灰石頭、一些散碎銀子並換洗衣物等帶上,便自鎖門而去。

兩日後,天邊一掛斜陽鋪射,恰是春日最怡人的薄暮時分,宋捷那輛精致的油壁騾車,便停在了臨川縣宋氏大宅的門前。

相較於小方縣四麵環山、風物幽靜的情致,臨川縣顧名思義,正臨著一條白水河,因而民風較小方縣開闊些,白水河通往洪波江,而洪波江則是瀚江的支流,作為大楚朝最大的兩條內河,瀚江與皓河各據南北,兩河文明亦依河而生,特色鮮明。

蘇音下得車來,抬頭往四下看了看。

宋氏大宅一所極大的宅院,正門三架五梁,寬闊氣派,門上銅釘擦洗得鋥光瓦亮,在落日的餘暉中反射著淡淡的金光。

然而,這般豪闊的宅子,予人的感覺卻並不敞亮,反倒有些陰鬱。

明麗的斜陽潑灑在門楣上,於地麵投下極濃的陰影,門前幾株高樹葉子綠得發暗,好似染了歲月風霜的祖母綠,陰沉沉地,風一吹,滿樹新葉作響,其聲卻蕭瑟,絲毫沒有春風溫軟之意,聞之令人心寒。

站在蘇音旁邊的宋捷隻覺冷風襲身,不由抱著胳膊打了個寒噤,強笑道:“天將暮時,倒是涼下來了。”

青樹碧影,將他的麵色也映得發綠,這一笑,越發顯得陰森。

蘇音望他一眼,麵上便浮起了淺笑:“那張符公子也好拿出來了。”

識海裡的天元真靈得省著點兒花,蘇音覺得,那張六神符用在此時正合適。

宋捷神情滯了滯,旋即明白了過來,臉色一白,忙探手自懷中拿出玉盒,將那錦囊裡包裹得嚴實的靈符取了出來。

刹那間,庭前似有微風拂過,宋捷隻覺得斜陽也變得暖洋洋地,一掃此前的寒涼。

他下意識便將靈符握緊了些。

很顯然,方才那股莫名而來的寒意,必是妖道的法術,而靈符一出,那妖法便自破了,可見宋家如今隻怕闔府都著了道兒,這讓他如何不揪心?

強忍下心中焦灼,他依足禮數躬身在前,道:“仙姑請。”

宋家仆役早便得了信兒,此時自有人拉開厚重的大門,蘇音緩步踏上石階,跨過高高的玄漆門檻時,她方才發覺,宋家這四門大開的架勢,完全就是拿她當最尊貴的客人來看了。

本宮這就有點兒慌了啊。

雖然但是,表麵看來,蘇音卻是神情自若,目不旁視、行止從容,由得宋捷在前引路,直將她請進了第五進院子,亦即垂花門後。

宋家諸多怪事儘在此門之後,這裡是真正的重災區。

轉過雲芝紋寶相花朱漆門兒,眼前便是一所極大的庭院,遠比李大善人家的後園要大得多,園中花木扶疏、樓台精潔,更有一道活水繞廊穿柱,蜿蜒而去,其雕梁藻井、畫角飛簷,完全不比藍星那幾座姑蘇名園差。

當此際,院門內正立著幾名女眷,俱皆滿頭珠翠,穿著打扮極是不俗,周遭則站著一堆服侍的丫鬟婆子。

人數雖然不少,園子裡卻是寂然無聲,唯鳥鳴啁啾,輕風拂過。

蘇音掃眼看去,卻見眾人的麵色皆不在好看,有幾名年小的丫鬟更是小臉兒慘白,看上去似是嚇破了膽,目之所及,儘是愁容,而這其中,又以最前方的那位老夫人為甚。

那老夫人穿著身佛頭青素色衣裙,黃蠟蠟的一張臉,兩眼布滿了血絲,麵上竟透出幾分死氣來,整個人如若朽木,感覺離斷氣也就一步之遙了。

而即便如此,她身上猶有一股不怒自威之勢,讓人難以忽略。

這一位想必便是宋家老夫人了。

蘇音未及見禮,先行暗自抽取了一星真靈附於雙目,細細看了過去,便見老人家身上纏繞著幾縷黑氣,其餘人倒都還乾淨。

情況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

“母親,孩兒回來得遲了。”

宋捷這時候已然搶步上前,合身撲倒在宋老夫人膝前,顫聲伏地語道。

便在他說話之時,他袖中忽有紅光一閃,卻是靈符自動開啟,幾道常人肉眼難見的紅光在宋老夫人身上繞了一圈,那黑氣立時四散,老太太臉上的那股灰敗也自沒了。

宋老夫人的感覺卻是,精神似乎突然好了一些,腦中昏沉也去了大半,她一時卻也未曾多想,隻以為是乍見幼子還家,心情大好之故,看向宋捷時,眼圈兒已是紅了。

蘇音此際亦緩步上前,衝著宋老夫人打了個道家揖手:“見過老夫人。”

“貧道”倆字她實在說不出口,又不願意謙稱“小道”,總感覺前者特貧、後者特油,遂含糊帶過。

宋老夫人顯是早就聞聽了仙姑大人的種種“壯舉”,是故蘇音雖言辭簡致,她卻也並不敢就此小覷了她,側身隻受了她半禮,顫巍巍地道:“仙姑在上,老身有禮了。”

蘇音當然不可能讓長輩見禮,忙虛扶了一把,沒讓宋老夫人當真彎下腰去。

宋老夫人謝她一聲,這才輕輕拍了拍宋捷的肩膀,澀聲道:“我兒回來了便好,你長兄他們……”

話未說完,她到底忍不住心底悲傷,目中已是滴下淚來,一旁幾名女眷亦麵帶戚色,更有人掏出帕子拭起了眼角,滿院子皆是低泣之聲。

蘇音見狀,心頭便有些發沉,想著彆是已然有人死了,遂也不及再說旁的,隻輕聲問道:“請問老夫人,府中如今有幾位病人?他們可都還好?”

都還活著不?

此乃蘇音語中之意。

宋老夫人應是聽懂了,張口想要說話,隻如今她的心情極是激動,喉頭哽塞得厲害,一時又哪裡說得出話來,隻在那裡垂淚不已。

她身後一個穿著玫瑰紫織金襖裙、膚色白淨、年約三旬的婦人便走上前來,輕扶著老夫人的胳膊,以使老人家站穩,一麵便向蘇音微微欠身,啟唇道:

“勞仙姑動問。家中如今病倒的是大伯一家四口並小姑院兒裡的五名仆役,共計九人,病症皆是一樣的,俱是昏睡不醒,針炙湯藥並不頂用,眼下隻能每日以湯水吊著一口氣。”

換言之,都還活著。

蘇音登時心下一鬆。

總算來得及時,還沒鬨出人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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