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鳳凰山腳, 蕭琢和溫禦醫上了一輛極為普通的馬車, 除了樣貌普通的車夫外,再無一個下人。
除非親自撩起簾子看看, 否則誰敢相信, 這普普通通的馬車內坐著當朝手握重兵的鎮北侯和起死回骸的溫神醫。
兩人皆有心事一般, 上了馬車相對而坐一言不發。
盤腿而坐的蕭琢閉目養神,對麵的溫禦醫望望他,無聲一歎,也閉上了眼。
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膝蓋, 溫禦醫再一次捫心自問, 他做的是對是錯?
師弟心如止水,他看在眼裡憂在心頭, 幾次想據實以告, 好叫他有個盼頭。
所有人都以為陸夷光是八個半月早產, 隻有他和陸清猗知道, 那孩子是足月出生, 他們瞞天過海騙了所有人, 陸清猗的身子因為那些丹藥傷了, 所以導致孩子先天不足, 看著不足月,沒有一個人懷疑過。
千萬不要小瞧女人, 女人狠起來, 就沒男人的事了, 要陸夷光是個男孩, 陸清猗能更狠。
這女人可是差一點就要入宮為後的,差的那一點是她自己不願意,要是個男孩,沒準她就真進宮當皇後去了。
可每每話到嘴邊,就想起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向陸清猗再三保證,絕不告訴第三人,尤其不能告訴蕭琢。蕭琢知道之後,他一定會刨根究底,那些事就瞞不住了,以他的性子會做出什麼事來,誰也無法估計。
一拖二拖,他就更不敢說了,這些年看著師弟一點一點穩重,可誰知道會不會是一座火山,壓抑得越狠,爆發起來越凶猛,現在連個能滅火的人都沒了。
溫禦醫在心裡歎了一聲,就讓這個秘密跟著他到下麵去吧,這樣對誰都好。
……
回到紫陽觀,陸夷光借了一間房,將小鬆鼠放在炭盆旁邊,又要了一些堅果擱在它嘴邊,慢慢的,縮成一團的小東西一點一點動起來,小腦袋一點一點地開始吃堅果。
活了,陸夷光心花怒放,決定把小鬆鼠帶回家養,養到春暖花開再送回山裡。
下山的時候,陸夷光就開始告狀了,“正人君子,也不怕風大閃了她們的舌頭,就他杜若也配用君子二字,少寒磣人了。最惡心的居然說什麼看得上我的都是貪圖榮華富貴的,合著看上她們的就是不圖名不圖利隻圖她們這個人。沒了身份,我倒要瞧瞧有幾個人看得上她們。”
南康長公主捏捏她鼓起的腮幫子,“那你罵回去沒?”
“當然!”陸夷光驕矜地揚了揚下巴,“她們都哭鼻子了,沒用。”
南康長公主失笑,“你嘴皮子這麼利落,誰說的過你啊。”
“說的好像我很凶似的,我才不凶,她們哭那是她們理虧,我有道理,當然可以理直氣壯了。”
“是是是,你最有理了。”南康長公主愛憐地點點她小巧的鼻子,“下次杜家那邊再敢冒犯你,你隻管教訓,正當以為出了個閣老就能肆無忌憚了。”理虧在前還敢說三道四,以為他們陸家好欺負不成。
杜蹇那個老匹夫品出太子漸失聖心,就想上齊王這條船,她倒要看看,他怎麼連人帶船翻進海裡。
陸夷光甜甜一笑,如吃定心丸,又隨口道,“娘,我今天還在山上遇見蕭都督和溫禦醫他們,沒想到他們師兄弟感情這麼好,把臂同遊。”溫禦醫和蕭琢師兄弟的關係並不是秘密,大夥私下還八卦什麼門派這麼牛,養出了這般了得的人物。
“一塊長大,親兄弟一般,感情能不好嘛!”
陸夷光托著臉納悶,“他們門派是不是規定不能成家,怎麼一個兩個偌大年紀都不娶妻?”
“倒沒聽說過,”南康長公主笑了笑,“他們一個把人生貢獻給了國家,保家護國,一個將人生貢獻給了醫學,救死扶傷,都是值得尊敬的。”
陸夷光點點頭,“我知道,他們都是英雄。”
南康長公主摸摸她的臉,表示讚許。
……
過年就是東家拜年西家做客,宴會上議論最多的就是發生在大年初一的刺客事件。
刺客案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而靖寧郡王的封賞也遲遲未下,以至於各種猜測都冒了出來。連靖寧郡王自導自演刺殺的說法都有了。
陸夷光覺得這些人真是太能扯了,他長得這麼美,怎麼可能是壞人。
美人這會兒正隔窗看雪,過去了七日,體內餘毒徹底排出,胳膊上的傷也結了痂,隻他麵上依舊無血色,他身子本就較常人弱一些,故而恢複能力也比旁人差。
靠坐在床榻上的靖寧郡王眼望著玻璃窗外的雪,心神卻不在雪上,骨肉勻亭的修長手指節奏性地敲著書冊。
他用救駕之功換重查生母之案,靖寧郡王閉上眼,回憶著皇帝當時的神情,麵無表情,君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