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2 / 2)

采花魔是魔界七欲魔之一,一直以神經病,變態而著名,他有個奇怪嗜好,就是四處搜羅,抓捕相貌英俊的男子,帶入老巢。

一開始,眾人以為他好龍陽,後來才發現,原來是為了老巢裡心上人抓的,想讓那些男子好生伺候心上人。

主動綠自己,不知快樂在哪裡,但采花魔樂此不疲。

在秩序薄弱,實力為尊的魔界,采花魔隻要不作死,動到比他厲害的魔,就可以肆無忌憚任意抓人。

魔界不歸神殿管,神殿也管不了。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誰知凡界近月,民間一下神秘失蹤了數以千計的男子,皇城護衛察覺不對,是妖魔作祟,請國君上書神殿,派仙家協助。

神殿門徒一查,發現了采花魔的行徑。

邵昊謹被陷害與采花魔在凡界做惡,就是一些仙家聽聞,神殿在調查采花魔,才想出的招數。

歲祖月合上卷軸,眸光閃爍不定,前世她抓采花魔費了很長時間。

一來,采花魔修為高深,略施法術,她帶領的門徒們一個個暈頭轉向,不知在幻境裡看到了什麼。

“兄弟,你好香。”一類虎狼之詞,都說出來了。

就她一個心智堅定,百毒不侵,但莫說抓采花魔了,打暈門徒,製止一群人亂來,都廢了她好大功夫。

二來,采花魔行蹤詭秘,善於隱藏。

她多次與之交手,即便占了上風,都叫人逃了,後來在片冰雪之地,孤身追了十天十夜才終於把人逮住,抓回神殿。

前世太過被動,歲祖月這次打算主動出擊。

此時凡界正值六月,接天蓮葉無窮碧,想到已經下界的誘餌,歲祖月一襲紅綢長衫,不緊不慢走到靈道台,朝台下一池清蓮望去。

邵昊謹應當挺喜歡那些景色的。

不喜歡也無法。

前世她幫他按下案子,替他抓回采花魔證了清白,這世沒此等好事,邵昊謹不想受刑罰之苦,不想被關在地牢百餘年,得自食其力。

富貴險中求,要是栽了,怨不得旁人,她至少給了他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歲祖月在靈道台打了兩個時辰的坐,起身時,已是午後。

回到房間,歲祖月稍作整理,收拾好行囊兩指在竹青色的玉簡一點。

“阿姐,”不知在忙活什麼,玉簡內飄出噗嗤噗嗤的聲音,伴著氣喘籲籲,歲祖月還未開口,“我在挖泥。”

歲祖月:“?”

歲傲辰:“泥裡有玉,能拿去倒賣。”

本打算讓人趕緊滾回來的歲祖月,話音一轉:“好好乾。”

歲傲辰說的應當是玉器山,歲祖月近半年四處做任務,錢袋子嘩啦啦如流水,隻出不進,方一合計囊中羞澀。

歲傲辰長大了,能替她分憂了,歲祖月頗為欣慰。

玉簡光亮淡去,歲祖月捏著下頜略一琢磨,再次傳了靈訊。

“師姐,”輕柔的嗓音響起,“我在玉京調查一樁失蹤案。”

歲祖月直截了當道:“彆查了,人是采花魔抓的。”

師莫暄在玉簡另端蹙起柳眉,困惑不已,“失蹤是數名女子,采花魔從來隻抓男修,為何一反常態。”

歲祖月隨口道:“更神經了唄。”

師莫暄一默,失笑道:“師姐說得有理,凡事都問所以然,往往反受其累。”

采花魔作為魔界成名已久的人物,修為甚高,料想歲祖月會親自出手接管,師莫暄發間一朵瑩白珠花,低頭凝視手心玉簡, “既如此,我即刻回神殿。”

歲祖月:“不用,你直接下界去皇城,我們在那彙合。”

師莫暄愣了愣,這話的意思,師姐是要她也去。

印象中,自從她成了使徒,師姐就順水推舟把她踹到一旁,嫌煩不讓跟著了。因為她暈血,外出任務難免見血,一不小心就會變成了拖油瓶。

師莫暄心生疑惑,正想問清楚,玉簡內響起歲祖月不鹹不淡的聲音,“是我要見你。”

師莫暄頓了頓,柔聲道:“好,師姐既想見我,豈有不來之理。”

聽著玉簡柔軟的聲音,歲祖月都能想象到,師莫暄那柔善可欺的臉龐。

前世即便在她之後,執掌了神殿,師莫暄依舊那般淑靜柔和,人人可欺的小白花模樣,以致於她一度擔憂,師莫暄能不能頂住外界那些壓力,繼續執行神殿守護凡間的職責,神殿彆過個百年就倒了。

不曾想百年不到,她先沒了。

歲祖月心裡一陣唏噓,如今她先擔憂自己吧,敵在暗她在明,何況此時的她,修為還沒達到可以肆無忌憚的時候。

歲祖月摸了摸手腕內側,皮膚一片玉白。

待采花魔一事了結,她先去魔界收服紅蓮業火,體內沒了業火,歲祖月總覺得缺了什麼,不踏實。

前世出事時,倘若業火在身,她也不會淪落到那等下場。

隨行名單很快遞到手裡,歲祖月一翻,在末尾添了個漣漪的名字。

那女孩修為一般,但心思縝密,沉默少言,歲祖月自個是鬨騰愛叨叨的主兒,卻偏偏喜歡彆人安靜少嚷嚷,古怪的很。

明日清晨下界,有前車之鑒,歲祖月此次要求的,都是些心思單純,涉世未深的門徒,以免被邪魔蠱惑,再有人說出前世那等虎狼之詞。

一群被選中的年少門徒,臉上青稚未褪,興奮的難以自持,降妖除魔,匡扶正義,實在是令人熱血沸騰之事。

交代完一切,歲祖月獨在案前坐了會,猶豫片刻,拂袖反掌,手裡多一則塵封的案卷。

重生的這時段,她本來在外做任務,突然回到神殿,是因為查一場滅國之禍的陳年案卷時,查到某個銀發小妖的線索,所以驟然回了神殿。

按一般審案順序,這時候,她不能打草驚蛇,隻能默默調查,同時加強對所有嫌疑小妖的監管。

歲祖月記得前世,自己查到最後,也就得到這一個線索。

有嫌疑的銀發妖,在過程中一一被排除了,隻剩慕相玄,處在疑罪從無的階段。

歲祖月指尖在案卷輕扣了扣,說起來,雖相識多年,她尚不知慕相玄來曆,隻知他來自妖界,父族血脈大概率是大妖,母族血脈是凡人。

直覺慕相玄並不想提及過往,她未曾問過,調查案子時,也沒查出所以然。

這案子是神殿大祭祀,親手交給她的,歲祖月不知大祭祀是不是暗示什麼,還告知她“不可徇私舞弊。”

歲祖月微眯了眯眼,翻看案卷良久,將卷紙一合,帶著剩下的點心和糖粘,溜溜達達出了門。

老東西太多慮了,她堂堂少司,自然不會徇私舞弊。

現在就去監管嫌疑小妖,以免被人逃了!

忘記上次踏入庭院是多久以前的事,歲祖月望著院內一池清水,三兩桃花,樹底下熟悉的棋台,愜意的眯眼嗅了嗅四周空氣。

妖烏立在桃枝上,像是沒見過她似的,歪頭看她。

“過來,”歲祖月將糖渣放在手裡。

渾身黝黑的烏鴉,心動地仰了仰脖子,又回頭看出現廊間的白衣少年。

慕相玄望著突然在院子裡冒出的纖細身影,身形頓了頓,深黑的眸子掃了眼明亮的白晝,又看了看歲祖月。

注意到他拎著一捆草藥,歲祖月驚愕,起身走近道:“你病了麼。”

慕相玄回過神。

少年換回了一貫的白衣,似乎剛沐浴過,烏發帶著點兒濕潤,骨節修長的手指晃了晃。

“是你的。”他嗓音清淡。

歲祖月腳步一頓,想起昨夜被喂下的丹藥,眨眨眼道:“謝謝。”

印象中,慕相玄會的很多,煉丹製藥這些不在話下,歲祖月道完謝,笑眯眯的看人在庭院裡撿藥,時不時問問這草藥是什麼,那草藥是什麼。

她小時候也這樣,在年幼的慕相玄,端正坐在小案幾前翻書時候,歲祖月也裝模作樣拿本古籍,一會湊近腦袋,問問書裡這詞是什麼意思,一會嫩白的小指頭,在慕相玄看的地方,戳戳點點問那是什麼。

有的,她倒不是真不知道,就是閒的沒事,起壞心搞破壞,打擾人家。

歲祖月一度懷疑,慕相玄對她煩不勝煩,恐怕早想把她嘴封上,手腳也綁了,扔在桃樹底下免得擾他清幽,隻是打不過她才忍辱負重。

加上脾氣好,無論她怎麼每日翻牆溜進小院裡叨擾,慕相玄都沒生氣過,還幾乎有問必答,很有耐心。

想到那些門徒所言,歲祖月注視著撿藥的少年身影,眉頭幾乎擰成小山丘,“?”

慕相玄性情差,對人冰冷凶戾,到底是哪來的謠言。

他分明是她見過脾性最好的妖了。

煉丹過程枯燥無味,歲祖月盯看久了忍不住昏昏欲睡,她打了個哈欠,決定帶妖烏四處閒逛。

臨近傍晚,日暮灑在幽靜的庭院裡,染了大片金燦。

空氣中沁人心脾的丹藥香味彌漫開來,慕相玄將九顆養魂丹放入藥瓶,環顧四下,不見一人一烏影子後,徑直朝院落北麵一間禪房走去。

禪房木門半敞,裡麵靈氣充裕,十分適合打坐修行,慕相玄進了屋子,掃去的目光頓了頓。

歲祖月沒有打坐,摟著妖烏睡著了。

禪房裡陳設簡單,能小憩的地方隻有一處臨窗坐榻,歲祖月就窩在那裡,她身姿纖細,蜷在榻間隻占了小部分位置,側頭枕著手臂,睡顏恬靜,細軟的青絲散落了一榻。

慕相玄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落日餘暉漸漸被雲層遮蔽,臥在歲祖月懷裡的妖烏,睡的正香,忽地睜眼,抬起黝黑的頭看著走近的慕相玄。

妖烏以為又要被逮走,誰知少年隻是站在榻前。

“歲祖月,”他很少喚她全名。

歲祖月在睡夢中好似聽到了,含混不清的吱唔了聲,半晌,輕閃睫毛又安靜下來。

窗外夜幕低垂。

禪房內沒有燈火照亮,光線昏暗,慕相玄站在榻邊,良久,他微傾了傾身,緩緩貼近了歲祖月恬靜白皙的臉頰。

在極近的距離,他低下頭,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心間貪婪猶如窗外正在吞噬大地的漆黑夜色,不斷擴大。

又無處釋放。

“他是個惡妖!壞得很......”

白日殿門前,那些門徒所言,他都聽到了。

慕相玄垂眸,盯著歲祖月如墨的發絲,雪頸那顆灼眼的朱砂小痣。

他喉嚨微動了動。

又顧忌什麼。

他忍得眼尾有些紅,在黑夜裡妖異極了。

“為什麼不信......”

迷迷糊糊睡夢中,歲祖月仿佛聽到有人在耳畔問她。

嗓音裡,有一些沙啞與落寞。

“連我自己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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