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隻白眼狼(1 / 2)

蘇北搖也不想追根究底,她又問:“你吃過東西了嗎?”

韓木頭:“嗯。”

想想又不對,遲疑了一瞬:“你餓了嗎?你要是餓了,就去國營飯店吃點東西吧。”

“我的確是餓了。”冷風吹過,蘇北搖吸吸鼻子,眼圈又紅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韓木頭一見她要哭,頓時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那有不應的道理:“好!”

他最怕的,就是她哭了。

毫無預兆,毫無理由,無法理解,也無從安慰,除了頭皮發麻,手足無措,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應付,隻能夠順著她了。

兩人去了車站附近的國營飯店,這會兒過了午飯時間,沒有正餐了,隻有麵條,蘇北搖就點了兩份麵條,加肉,加厚厚的肉。

這幾天坐火車,真是把她給折騰壞了。

韓木頭緊張局促不安:“一份就可以了,我不餓,不用點我的。”

這國營飯店的飯菜可貴可貴了,他,他身上除了來回車費,也沒剩下多少錢,吃這麼貴的麵條,他不舍得。

“給你點你就吃,囉嗦什麼?”蘇北搖紅著眼睛瞪他。

韓木頭頓時就不敢說話了,他囁嚅了一下唇,最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袋,推到蘇北搖麵前。

“這是什麼?”蘇北搖沒直接拿,問道。

韓木頭悶頭悶腦的說;“錢,還有一些票。不是很多,你看看,留下回去車費,還想買點什麼,到時候買點回去。”

又像是想起什麼,他低聲帶著幾分商量:“留一點錢,給小時買點糖好不好?他,一年都沒得吃糖了。”

以前蘇北搖在韓家的時候,雖然對兒子不是很親熱,但她對兒子要求還是很嚴格的,不允許他滿地打滾弄臟的衣服,不許他學彆人說臟話,飯前便後一定要洗手,每天都一定要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所以韓斯時以前都是村裡最乾淨最靚的崽。

他還是村裡最幸福最聰明的崽。

韓家是很窮,韓母是個很會精打細算過日子的農村婦人,可蘇北搖不是,她受不了罪吃不了苦,韓母氣死也沒有用,加上蘇北搖生了韓家金孫,還把孩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也教得從聰明伶俐,韓母就睜隻眼閉著眼,由著韓木頭隔一段時間就給她一點錢,讓她去供銷社買東西。

蘇北搖每次都會買點糖果和餅乾回來,大部分進了她自己的嘴,剩下一部分就進了韓斯時的嘴。

也正是因為蘇北搖對韓斯時還是很不錯的,所以即使被拋棄了,韓斯時記憶裡,對母親的記憶都是美好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蘇北搖稍微辯解兩句,他便相信了她,還願意為他獻出自己的骨髓。

這一年蘇北搖走了,韓斯時日子一下子一落千丈。

倒不是韓母韓木頭不用心照顧他,實在是,他們母子都要下地乾活,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像蘇北搖以前那樣細致的照顧他。

韓母和韓木頭心裡都覺得對不住他,所以這一次出來,韓母特意囑咐韓木頭,要買點糖和餅乾回去給韓斯時。

之前蘇北搖走的時候,幾乎是把家裡的錢全都帶走了,還借了一些債,這一年他們都在還債,日子過得很拮據。

原身想不到這些,或者說,她從來都不會考慮這些,可是蘇北搖不會,她早就已經想到,隻是現實見到,很明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艱難。

她眼圈瞬間就紅了,心裡暗罵原身不做人。

她想了想,就把錢收了,“嗯。”

韓木頭暗暗鬆了一口氣,心裡又有些擔心蘇北搖等會兒真的沒有節製,真的把錢花光了,到時候家裡是真的糧儘彈絕,不知道該如何過日子了,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蘇北搖這一次歸意未定,許這一次,就是他們一家子最後一次團聚了,以後再也沒有了,如此,就讓孩子,讓蘇北搖最後都高興高興吧。

韓木頭不怨恨蘇北搖。

當初蘇北搖嫁給他,本來就是被迫無奈。

她來自城裡,那麼美麗,那麼嬌氣,那麼有才華的一個人,嫁給他一個目不識丁的泥腿子,是委屈她了。

她要走,他沒有絲毫立場資格去阻攔她。

誰不想過好日子呢,是吧?

可,心裡還是覺得難過。

韓木頭聽到窗口那邊喊人端麵條,他霍地站起來,“我去端麵條。”

他端了兩碗麵條回來,一碗給自己,一個給蘇北搖。

看著麵條上鋪著厚厚的肉片,韓木頭咽了咽口水,這一年家裡都沒怎麼吃肉,他也饞。

可他抬頭看一眼對麵的蘇北搖,她氣色比去年走的時候好了很多,可依舊瘦,手頭上沒有錢,她這一年,其實也過得不容易吧?

韓木頭遲疑了一下,捏起筷子,默默的將麵碗上的肉菜,夾到蘇北搖碗裡。

蘇北搖見狀一愣,抬眼看他,眼圈紅紅的,眼淚像是隨時都能掉下來,他頓時手足無措,結結巴巴:“我,我筷子還沒有用過的。”

原身愛乾淨,規矩多,吃飯的時候不允許家裡人亂跳亂翻,說弄得到處都是口水,誰還吃?

也不準他和韓母用使用過的筷子給她和韓斯時夾菜,說不衛生,還跟韓母乾過架,為的是韓斯時吃輔食的時候,韓母用嘴嚼碎了喂,原身那一次爆發得很厲害,吵架都不會的人氣得渾身發抖,嘴裡一直罵韓母無知,過分,惡心,把韓母給氣得胸口疼了兩天,可從那以後,韓母也再也不敢從嘴裡挖東西給韓斯時吃了。

韓木頭印象深刻,所以小心翼翼,生怕又觸了蘇北搖的黴頭。

可蘇北搖的眼淚還是刷的一下子就滾下來。

韓木頭頓時頭皮發麻:“你你你彆哭,我我我錯了。對不起,我,我……”

他急得滿頭大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403在腦海裡也哭唧唧:“嗚嗚嗚,韓木頭好好人啊,宿主,你也被他感動了是不是?要不然,你還是彆跟他離婚了吧?我看他人真的挺好的。”

蘇北搖在心裡罵:老娘感動個屁!老娘這是裝了個垃圾水龍頭,那眼淚他不受控製啊啊啊啊!

403:“……哦。可,韓木頭真的好好人啊,宿主你真不再考慮一下嗎?”

蘇北搖歎息:“正因為他是個好人,我才更加不能夠害了他啊!”

韓木頭在蘇北搖麵前如此卑微,這一輩子能過得暢心如意嗎?

會幸福嗎?

韓木頭著急的伸手去給蘇北搖擦眼淚,可手就要碰到她的臉,他又頓住了。

她的臉,白淨嬌嫩,宛若水豆腐,輕輕一碰就能擠出水來,而他的呢?又黑又糙長滿了繭子。

韓木頭倏地收回了手,垂著頭不敢說話。

蘇北搖抬手擦了一把淚,伸手將他手裡的筷子奪過來,抿著唇將自己碗裡的肉都挑到韓木頭的碗裡。

韓木頭見狀著急了:“肉你都留著,彆給我!我,不用吃肉的。”

韓木頭聲音越來越小,在蘇北搖含淚的目光下慢慢的低下了頭,像隻乖乖的大狗,一動都不敢動。

蘇北搖將他筷子擱在他碗上,凶巴巴的,像隻凶萌凶萌的紅眼兔子:“趕緊吃!”

蘇北搖說完又擦了一把眼淚,埋頭開吃。

韓木頭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她一眼,又看看自己碗裡的肉,比之前端來的時候多了許多,那都是蘇北搖自己碗裡的。

他的心忽的激烈的跳動起來。

媳婦,這是,心疼他?

他又悄悄的看了一眼蘇北搖,媳婦兒,人好看,心也好。

要是,不那麼愛哭就好了。

他唇角翹了翹,低頭吃麵。

每一塊肉,感覺都是那麼香,他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麵。

吃碗麵,蘇北搖讓韓木頭拎著兩個大包裹,一起去供銷社,開始買買買。

看得韓木頭心肌梗塞都要犯了,他顧不得許多,忙拉了拉蘇北搖:“媳婦兒,咱們的錢,還得買車票回去,咱還是彆買這麼多東西了,不實用。”

蘇北搖輕描淡寫:“沒事,我帶了錢。”

韓木頭還是不讚成:“你年後還得回學校呢,學校裡開銷也不少吧?還是留著你在學校裡花銷吧。”

眼下不是跟他解釋的好時機,蘇北搖態度強硬的說:“我有錢。你不要說話,拿東西就行!”

韓木頭望著眼前凶凶的紅眼兔子,乖乖的閉嘴,可是蘇北搖每買一樣,他都要肉疼好半天,感覺就像是有人在拿刀捅他,割他的肉似的。

蘇北搖在供銷社買了一大堆,又跑去食品店那邊,想買點肉吃,結果都沒有了,最後隻買了十斤裝的富強粉一袋,就這,韓木頭已經快要暈厥過去了。

“家裡——”他想說家裡有糧食,可看著蘇北搖的臉色,他又說不出來。

最後隻能夠閉嘴,忍著心痛看著蘇北搖買。

買完富強粉,韓木頭生怕蘇北搖還要買什麼,忙說道:“我們得趕緊走了,要不然回去就沒有車了。”

火車站並不通縣裡,而是在市裡,蘇北搖是真心覺得自己扛不了那兩袋行李回家,所以才打電話叫韓木頭過來接自己的,不過他們坐車倒也不用先到縣城再坐車回來,他們村在市和縣城的中間,到時候他們在路口下車,再往裡走兩三個小時,就到村裡了。

蘇北搖一想到晚上還要走兩三個小時的路,瞬間臉色就白了,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

韓木頭見狀忙說:“你彆擔心,我跟山頭說了,讓他幫忙借村裡的牛車,到路口來接我們。”

蘇北搖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生怕錯過班車,夫妻倆趕緊去買票,正好趕上發車,連忙擠上車,放好東西坐好,車子就晃晃悠悠的開走了。

蘇北搖坐在車窗邊,韓木頭坐在外麵,還要照看大包小包的行李,蘇北搖是車子一動就頭暈,韓木頭倒是沒有什麼不適,他一邊照看行李,一邊悄悄的看蘇北搖,見蘇北搖臉色不好,他有些擔心:“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蘇北搖拍了拍胸口:“這車味道太難聞了,還這麼晃,難受死了。”

她隻是抱怨幾句,可這眼圈紅紅的,眼睛水轆轆的,聲音也嬌嬌軟軟的,就像是撒嬌,叫韓木頭從尾椎骨一路麻到頭皮。

“那,那怎麼辦?”韓木頭磕磕絆絆,手足無措。

“還能怎麼辦?涼拌。”蘇北搖歎息一聲,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心裡對403說:“你給我屏蔽一下五感吧。”

這柴油味實在是太難聞了。

“哦。”403乖乖的幫她屏蔽。

蘇北搖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迷迷糊糊,搖搖晃晃的,蘇北搖都以為自己還在火車上呢,耳邊咣當咣當的聲音就沒停過。

“嗯?”蘇北搖迷迷糊糊的睜著眼睛看眼前的男人,很陌生,是誰啊?

韓木頭覺得自家媳婦這個樣子,就像是一隻迷迷糊糊的紅眼兔子,可愛得不行,他湊到蘇北搖耳邊大聲喊;“下車,彆睡了!”

蘇北搖被驟然而來的聲音給震得跳起來,車上人都笑起來。

“年青人,要溫柔點,你看你媳婦兒都被你給嚇著了。”

韓木頭漲紅了臉,也察覺到自己剛剛的不對了,不好意思的說;“下車了,媳婦兒!”

“哦!”蘇北搖回過神來,起身整理衣服,又拎了幾袋小東西,在眾人善意的目光裡,跟著韓木頭下車。

“哥?”湊過來一個高壯青年,認出韓木頭之後,又高興的說:“哥,你們可終於到了,我都等半天了,差點兒就想打道回府了。我的天,你們行李怎麼這麼多?都拿完了嗎?”

“還有幾樣。”韓木頭將手裡的行李塞到韓山頭手裡,自己又回車上拿,見蘇北搖跟在自己身後,忙站到一邊讓她先下車:“山頭把車停在那邊了,你先過去,我拿完東西就過去。”

蘇北搖下車後回頭看了眼車子,這才朝韓木頭指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天都黑透了,蘇北搖一腳深一腳淺的摸到牛車邊,然後看到一個黑梭梭的影子朝她咧齒一笑,森森白牙在夜色裡特彆的滲人,蘇北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開口:“你能彆笑嗎?”

“呃?”韓山頭抓抓頭:“嫂子。”

“嗯。”蘇北搖摸過去:“沒帶油燈嗎?”

“帶了。”韓山頭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想著省點燈油嘛。我這就點。”

韓山頭把油燈拿出來點亮,又裝上燈罩,一點燈光暈染開來,像是破開這冷夜的黑暗一般,

“嫂子,您先上車子坐著,嬸子給帶了棉被的,不會冷著的。”韓山頭把車上的棉被打開,墊了一點在下麵讓蘇北搖坐著,剩下的就讓蘇北搖披著。

蘇北搖是真冷,也就沒拒絕,上車坐好裹好棉被。

正好韓木頭也到了,韓山頭忙上前幫忙將東西放車上。

韓山頭比韓木頭也活潑一些:“嫂子,這些東西都是你從首都帶回來的?可真多啊,難怪你讓我木頭哥去接你,這麼多東西,要是沒人接你,就你這小身板,還真拿不回來。”

韓木頭把東西歸置好,接過韁繩,“走吧!”

韓山頭忙上前搶:“我來我來,哥你到後麵去陪嫂子坐著說說話就行。”

韓木頭下意識的回頭看了蘇北搖一眼,蘇北搖根本就沒看他,正在翻自己的斜挎包,而後從包包裡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遞給韓山頭:“拿著。”

“給我的?這是啥啊?”韓山頭驚奇的伸出手,發現是糖果,忙推辭:“不行我不能要,嫂子你彆這樣客氣。”

你要是真肯回來跟我木頭哥好好過日子,我能把你供起來。

太難得。

“你嫌棄?”蘇北搖聲音都哽咽了。

韓山頭頓時想起以前被紅眼兔子支配的恐怖日子,忙將糖收起來:“我拿我拿,嫂子你彆哭啊!”

“我沒哭!”蘇北搖裹著被子悶聲說。

她這是生理性落淚。

我比你更操蛋!

“是是是,你沒哭!”韓山頭怕了蘇北搖了,不敢再囉嗦,坐在韓木頭身邊,看著韓木頭趕車往回走。

他到底是年輕,忍不住剝了一顆糖放進嘴裡,甜滋滋的,還有一股子奶味,特彆純正,他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糖。

“太好吃,哥,你也嘗嘗。”韓山頭剝了一個塞進韓木頭嘴裡。

韓木頭也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糖。

畢竟以前蘇北搖想買也買不到這麼好的糖,一般都是麥芽糖,根本就沒得比。

韓木頭心底也生出一絲甜來。

或許,他可以期待一下?

可轉瞬,他又沮喪:現如今蘇北搖吃顆糖都是這樣精貴高級的,他一個泥腿子,就算是乾到死,怕也養不起這樣高貴的公主。

一時眼底光芒儘褪,整個人都有種喪喪的感覺。

韓山頭就感覺奇了怪了,這糖果多好吃啊,怎麼木頭哥吃著倒是不高興起來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蘇北搖,昏黃的燈光下,蘇北搖幾乎整個人都藏在棉被裡,隻露出一尖兒下巴,卻白得發光,嫩得滴水,他忽的就懂了。

嫂子這樣的嬌人兒,就算是她肯回來跟木頭過繼續過日子,可木頭哥能養得起她嗎?她還肯過以前那糟糕日子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韓山頭瞬間覺得嘴裡的奶糖一點兒都不香也不甜了。

韓山頭看看韓木頭,又回頭看看蘇北搖,最終沒忍住;“嫂子。”

蘇北搖微微側頭看他;“嗯?”

韓山頭麵對蘇北搖的目光竟覺得有些緊張,他暗暗給自己打氣,我這是給我哥打聽消息呢,我不能慫,絕對不能慫。

“嫂子你這一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啊?”韓山頭小心翼翼的問。

韓木頭也繃緊了背,耳朵伸得長長的。

蘇北搖瞥了一眼韓木頭,冷冷淡淡的說道:“年後吧。”

“年後?那嫂子你就是要在這邊過年了?”韓山頭撞撞韓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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