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麼可能？”
阮翎茜下意識脫口而出，又不等淩慕言開口, 突然沉默了下來。
就在他問的這一瞬間, 她的腦海裡突然閃過從前相遇時, 厲胤柯被簡邱雲等人欺負的場景。
似乎每一次在自己看見他的時候，似乎他都在被欺負。並且自己當時之所以前去阻止, 難道不是因為厲胤柯被欺負，她看不過去嗎？
本來還沉浸在仇恨記憶裡的阮翎茜, 突然陷入了迷茫。
如果說是因為這些事情而選擇報複世界，雖然她並不認同這種報複的方式, 但這終究是厲胤柯自己的事情，就像她無法阻止那時淩慕言與厲胤柯報複簡邱雲一樣，因為那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可是……未來的生靈塗炭, 自己父母和同伴的死亡，就不算數了嗎？就要為這些人買單嗎？隻是報複那些欺負他的人不可以嗎, 為什麼要將全世界都拖入地獄呢？
被鮮血染紅的天空, 遍地的荒寂淒涼, 空氣中充滿被憤恨驚恐、痛苦麻木、還有絕望與死亡各種混合在一起的，已經腐朽了的氣息, 隨處可見的人類屍體……
他們難道不無辜嗎？
自己……不無辜嗎？一生下來就隨著父母組織顛沛流離，親眼看著父母死亡, 被同伴犧牲性命救回來，最終眼睜睜地看著魔王毀滅了自己十九年來一直當做家的組織, 甚至險些自己也差點死亡。
大腦已經逐漸清醒過來, 阮翎茜的手蜷縮起來, 指甲嵌進手心汨汨淌出血來。
她無法原諒那樣的魔王，可是在得知真相後，她又不可能真的殺掉現在的厲胤柯。就仿若進入了一個死循環一般，魔王因為曆經坎坷而毀滅世界，而她卻又將在未來因為魔王毀滅世界而顛沛流離。
——殺死魔王，是可以還未來一個和平，可是現在的魔王不無辜嗎？他是被欺負的那個，沒有人能夠同情，所以在得到吞噬異能後立刻選擇毀滅世界。
——不殺魔王，她真的能夠保證現在的魔王未來不會毀滅世界嗎？又或者說，她能有這個權利，阻止他毀滅世界嗎？如果不能，未來依舊不會被改變，她的存在仿佛就是個笑話。
之前那本書裡有寫人類在得到吞噬異能後便會化為紅眸，而原來的厲胤柯是黑眸，說明現在就已經得到了吞噬異能，她能夠糾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為什麼她會看到那本書呢？如果沒有看到，她就不會想起她原來是見過魔王的，也就不會知道那雙紅眸其實是得到吞噬異能所化成的，同時也不會因為來找慕言而看見厲胤柯，回憶起為什麼每次見到厲胤柯都會感到熟悉……
阮翎茜難得有了想要逃避的衝動。
“沒有可能不可能的，就是在於你是否相信。”
淩慕言又扭過頭斜睨了一眼低著腦袋似乎在認錯的厲胤柯，唇角突然泛出淺淡的笑意，手也主動握住了這個笨蛋無意識緊握住的手，“我不知道未來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那種事情，但那肯定是未來的我的失責，因為是我沒有看好他。”
“不過我可以確信的是，至少現在，我身邊的厲胤柯，絕對不可能會做出毀滅世界的事情。”
“說到底你還是在護著他？”阮翎茜也不清楚為什麼，在看見兩人雙手交握的時候，為什麼心會突然抽痛了一下，卻還是強壓下不適，沉聲問道。
她知道的，剛才淩慕言之所以安撫自己，不過隻是因為想要護著厲胤柯。並不是因為什麼相信自己，更不是在意自己，隻是因為現在的厲胤柯打不過自己，而自己當時又放了那些狠話，他隻能選擇安撫自己而已。
或許最開始大腦混沌的時候不清楚，但等到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就能明白過來了。
——因為，淩慕言和厲胤柯……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吧？
心裡有種鈍鈍的痛，卻又不嚴重，還真是奇怪啊。
“無論是不是在護著他，我隻是在向你保證，翎茜。”
無視了旁邊突然被維護而翹起尾巴興奮的未來魔王，淩慕言眉眼冷靜而柔和地看著她，“我隻是相信，我身邊這個人，哪怕是為了我，他也絕對不會毀滅世界。”
“我不會的。”終於得到發言權的厲胤柯連忙保證道，他直直地看著淩慕言，唇角不自覺泛起笑意，“如果說從前在慕言沒有出現的時候，我也許每天都會這麼想著要報複所有人，但在慕言出現後，我知道原來我也是可以得到救贖的，原來也是有人可以喜歡我的……”
“讓我知道……世界，也許還沒有那麼糟糕。”
“所以，隻要慕言在我的身邊，我就絕對不會毀滅世界。”
認真地發完誓，厲胤柯又似是想到什麼，突然扭過頭平靜地看向似是陷入掙紮中的少女，“不過阮翎茜，這不是對你的保證，我並不在意你是否想要殺了我。”
“這是我對慕言獻出的忠心，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臉色鄭重地撇開關係，讓原本還動搖了的阮翎茜，險些沒“公報私仇”地直接滅了他，不由氣笑著反駁道，“我還不想和你沾染上半點關係呢，你怎麼好意思說這話的？”
雖然被他的話氣得牙癢癢，但不可否認的是，心裡卻突然鬆了口氣。
或許也是，自己也不想真的殺了他吧？
阮翎茜突然升出一絲愧疚，卻又不免有了更多的期待，如果厲胤柯真的沒有毀滅世界，那麼未來自然化為和平，自己也算對得起大家吧？
所以請大家原諒她的這點逃避吧。她會一直看著厲胤柯，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賭輸了，那麼她會拽著厲胤柯，一起同歸於儘。
——以死謝罪。
心裡做了決定，阮翎茜又堅毅地看向淩慕言，“我會一直監督他的，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他有這個傾向，我依舊會殺死他。”
“我也會一直看著他的，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絕對不會讓他亂來。”淩慕言語氣也嚴肅起來，“如果他真的有這種傾向，那麼就說明我可能已經對他沒有了約束力，如果真有那天——”
他扭頭看向一直搖頭否認的厲胤柯，不由勾起了唇角。雋雅青年的眉眼突然溫柔下來，帶著繾綣的溺意，語氣也輕柔仿佛飄在空中，“如果真有那天，我會拉著他一起下去，不會讓他毀滅世界，也不會……讓他在下麵孤單地隻剩下自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