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1 / 2)

凱瑟琳在清晨用餐的時候,破天荒看到了瑪麗。

天主教的教義隻允許人們每日吃兩餐,第三餐也就是早上那一頓飯,被視作飽腹和貪婪享樂,所以當凱瑟琳用早餐的時候,陪伴她的隻有一個服侍她的侍女。

當然天主教這個禁令自己人都做不到,修士們已經開始私下裡享用早餐了,但瑪麗這個虔誠的天主教信徒是嚴格遵守教義的,堅決不肯用早餐——直到今天。

她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卻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凱瑟琳對麵,用叉子叉起一塊鱘魚:“……修道士趕路才會違背主的訓示,享用早餐。”

凱瑟琳不緊不慢地回應:“Peterbh的修道院長說了一句實話,要是早晨不讓這些人填填肚子的話,他們就會在午餐時吃得過多以至於整個下午都昏昏欲睡,懶惰和昏庸更是主嚴厲禁止的。”

瑪麗高興了起來,在她看來,凱瑟琳的和顏悅色證明昨晚她並沒有失禮……就算她失禮的話,凱瑟琳也有這樣寬宏的胸懷。她看著桌子上的麥片,高高興興給自己舀了一勺。

“你不能把一切寄托在彆人的胸懷上,”凱瑟琳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事實上,語言的力量超乎人的想象,它給人帶來的傷害,就像刀刻在石頭上,難以愈合。”

瑪麗的臉色又一次通紅起來,但這一次和昨天不同,她是內心感到了羞愧,但又難以表達和承認。

“不要讓我覺得,我可以和國王達成一種共鳴。”凱瑟琳道:“國王承受來自你的傷害,比我要多的多。”

“不……”瑪麗強硬的想要分辨。

然而凱瑟琳卻道:“有一個故事,一個男孩子喜歡發脾氣,於是他的父親給了他一把錘子和無數個釘子,叫他在生氣發火的時候對著牆上釘一枚釘子。三十九次發火之後,男孩告訴他父親,釘子用完了,父親叫他將牆上的釘子取下,他費了很大力氣一枚枚取下,可一堵牆已經傷痕累累,難以愈合了。”

“你不能把我們當做承受你怒氣的牆壁,如果我真是一堵牆就好了,那樣就不會感受到傷害。”凱瑟琳語氣還是溫柔的:“可正因為我們是普通的人,而又對你懷有愛和忍讓,才叫你一次次傷害成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要說是彆人先給了你傷害,事實上這是一種互相傷害,隻有其中的一方先停手,才能平息。”

“我絕不會第一個低頭……”瑪麗心中酸酸的,她捏緊了手中的叉子:“我絕不!”

“你想讓你的父親第一個低頭嗎?”凱瑟琳微笑道:“事實上,你覺得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已經一次次發生了,難道你沒有發現你在莫爾城堡已經住了四個月,而國王卻沒有派人來嚴厲地訓斥你、抓捕你嗎?”

瑪麗的目光呆住了。

“讓一個國王低頭何其難,”凱瑟琳道:“他總是不易覺察地低頭,難道你不知道國王的尊貴和驕傲嗎?你難道還要他像一個卑微的農夫一樣輕而易舉就可以道歉、可以抱怨,目的隻是為了喝一口小麥酒嗎?”

凱瑟琳又一次鼓勵道:“你今天就做得很好,在意識到自己做得不對的時候,你就心懷忐忑,並且用行動表示了歉意,那麼用同樣的辦法對待國王不好嗎?”

瑪麗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心煩意亂中,她曾經在主的麵前發誓絕不會原諒她的父親,可在凱瑟琳口中,她的父親也承受了太多來自她的傷害,她說他們需要彼此諒解,這讓瑪麗堅硬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在凱瑟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對瑪麗有了無與倫比的影響。她們一同在莫爾城堡度過了一整個冬天和春天,然後進入了夏天。

高大的快馬從鋪滿鵝卵石的路口抵達城堡,帶來了國王的宣召。他要求瑪麗回到倫敦的宮廷之中,這是否是一個和解的信號,不為人知。但顯然國王隻宣召了瑪麗,對王後沒有一句話的提及。

“瑪麗,你從那裡來,必然要回到那裡去。”王後不舍地抓住她的手:“國王仁慈,讓你陪伴我這麼多時日,我對他無比感激。他現在讓你回去,我也不敢阻攔。”

瑪麗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她已經三年不曾回到宮廷了,特彆是在安妮做了新王後之後,她不知道國王對她是否態度更加惡劣,又或是像凱瑟琳說的,他的心中始終有一份虧欠並且願意彌補。

“母親,我要帶凱瑟琳一起去,”瑪麗忽然道:“你為我選了一位合適的教師,她聰明、寬容、平和,我從她身上得到了力量。如果要我回到那難以預知的宮廷,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做!隻有她一直在我身邊,我才能鼓起勇氣。”

殊不知凱瑟琳也陷入了猶豫之中,她是想要回到安普頓去的,弟弟威廉來信催促她返回,她也思念她的家人。

可瑪麗又讓她難以說走就走,這孩子在她的引導下,雖然已經有了很大改變,可性格還是如此多變,難保她不會在安妮博林統治的宮廷中受到惡意的戕害,在凱瑟琳看來,瑪麗是完完全全抵擋不了安妮博林這個女人的手段的,從她慫恿國王剝奪瑪麗的繼承人身份就可以看出,難保這一次不是這位新王後的又一個不懷好意的手段。

瑪麗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如何孤身抵擋呢?

當然促使凱瑟琳同意陪伴瑪麗一起回宮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她也想看看這時候的宮廷生活,都已經來了16世紀的英國了,英國就這麼大地方,大部分地方都大同小異,隻有宮廷是凱瑟琳未曾探索的世界,她當然忍不住一生窺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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