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敏寺的鐘聲(1 / 2)

當然這個遊戲不成文的規定就是, 遊戲的舉辦者在蛋糕裡藏的不論是戒指還是錢幣, 都會分給賓客,誰吃到嘴裡就屬於誰。

這枚國王掌中的祖母綠戒指看起來古老而又粗獷美麗,它看起來不需要任何描述和解釋, 因為如此碩大的祖母綠的確罕見,而且它的戒指圈上又明顯帶著故事。

這個獎勵刺激到了眾人, 使得大家更加期盼自己餐盤裡的蛋糕了, 但隨著人們不動聲色地加快速度,餐桌上居然還沒有出現第二枚戒指。

凱瑟琳的速度反而更慢了, 看得一旁早就吃完了自己的蛋糕而轉頭盯著彆人蛋糕的諾福克公爵夫人嘖了一聲:“雖然確定你的蛋糕裡應該不會藏有什麼,但看著蛋糕仍然矗立在你的盤子裡,我就恨不能代替你一口吞掉。”

凱瑟琳沒有說話,事實上她的叉子已經碰到了一樣硬邦邦、明顯不屬於蛋糕本身的東西。她確定這蛋糕的底部完全是空心的,或者說,這個小木塔的地基就是和國王同款的祖母綠戒指。

她正在猶豫的時候, 就聽到安妮歡悅的聲音:“上帝保佑,看我吃到了什麼?!”

她極富技巧地將蛋糕上的榛子撥開,然而她一刀下去, 挑出來的卻是一枚圓滾滾亮晶晶的珠子,在長桌上滴溜溜轉了一圈,在差一點落到櫻桃餡餅的盤子裡之前, 悄然頓住。

眾人剛剛已經擺好的笑容頓時凝固了,他們不約而同地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 從王後的蛋糕裡蹦出來的的確是代表厄運的彈珠,而不是眾人以為的祖母綠戒指。

“哈!”瑪麗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最大的笑聲,最大惡意的笑聲:“這究竟是上帝的意思呢,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王後的臉色也凝固了,來不及消逝的紅暈還殘留在她的臉上,但她的一張臉卻如鵝卵石降了霜,這麼一看就像是把□□擦進了鵝卵石一樣。

“看起來出乎意料,但實際上並不意外,”誰知克倫威爾也開了口:“因為在這個遊戲中,主人是從不參與這個遊戲的,這樣他雖然不會獲得幸運,但不幸也不會降落在他的身上。但顯然王後頗有競勝心,躍躍欲試——這是我說的好聽一點,按道理來講王後已經違背了規則,所以規則也玩弄了你。”

“……一個遊戲罷了,難道我們真能相信這個遊戲所預示的東西?”安妮的神色很快恢複了正常:“比如諾森侯爵夫人,她的財務狀況眾所周知,就算給她一百萬英鎊,她依舊能在賬冊上捉襟見肘。”

侯爵夫人的臉色脹紅了,她的財務捉襟見肘是因為她有九個孩子要養活,而她的丈夫是倫敦著名的賭徒。雖然人人都知道這個情況,但像今天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作為取笑,還是第一次,畢竟人們都欽佩這位侯爵夫人的勤儉持家,居然在這麼窘迫的境地下還能維持侯府大部分的體麵。

安妮王後環視了一圈,“一定有人吃到了戒指,既然這是個無傷大雅的遊戲,為什麼不將戒指展示出來呢?好吧好吧,我隻能這樣說,蛋糕裡藏有的彈珠不一定帶來厄運,但戒指一定為你帶來好運,讓你得遇所愛,一輩子品嘗愛情的鮮甜果實。”

桌子上僅剩的兩個沒有吃完蛋糕的人,除了凱瑟琳就是一位伯爵了,這位伯爵最近腹瀉,不敢多吃,他急忙將自己的蛋糕戳成幾塊,示意戒指並不在他這裡。

於是所有的目光都朝著凱瑟琳而來。

公爵夫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哦親愛的,原來這戒指真的在你這裡,你是幸運的,受到了阿芙的祝福,看來你雖然22歲仍未有結婚,看上去是個老姑娘了——”

凱瑟琳隻好將戒指叉出來,放在了白色的餐巾上:“運氣在今晚降臨,但我不得不先詛咒一下它,為什麼不早一點來到,如果在我十七歲的時候就降臨,那我就不會變成公爵夫人口中的‘老姑娘’了。”

她的綿裡藏針使眾人哈哈大笑,“女人的年紀真是個謎,誰說17歲的年紀就一定勝過22歲呢?”

“的確如此,17歲的瑪麗如果能在5年之後變成帕爾小姐這樣,那就能讓我深感安慰了,”國王也哈哈大笑:“而且這戒指出現在帕爾小姐的蛋糕裡非常適宜,或者說再沒有比她更適宜的了,這說明她很快就會遇到一段愛情,甚至一段婚姻。”

“來,讓我們為帕爾小姐的愛情舉杯吧。”在國王的提議下,眾人又笑著對凱瑟琳舉杯。

宴會以愉快的氛圍結束了,看起來這個小遊戲的確如王後所說的無傷大雅,然而凱瑟琳和瑪麗在樓梯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就看到王後氣勢洶洶地對著索莫斯大吼大叫,嚴厲地斥責他白長了一雙眼睛,將蛋糕分錯了對象。

瑪麗用輕蔑的語氣道:“蛋糕是廚師做的,然而所有的獎勵和詛咒都是上帝賜予的,誰也無法擁有上帝那樣透徹的雙眼,能預知自己的未來,連廚師也不能。”

“瑪麗哦,瑪麗,”安妮看著她,也挑起眉毛,露出孔雀一樣機靈且輕視的眼睛:“你以為你能逃脫詛咒和懲罰?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凝聚在你頭上的紗幕一樣的陰影,那是什麼呢?那是即將到來的不祥,那是近在眼前的詛咒,你被詛咒失去榮譽,失去高貴,失去一切……”

瑪麗氣得死死捏住雙手:“這惡毒的詛咒隻有你這巫婆才說得出口!你以為我會怕你,被你嚇到?!你以為自己揣了一個蛋就可以為所欲為?我詛咒你生下的孩子永遠不會是男孩!”

“瑪麗!”國王大步走來,顯然聽到了瑪麗的詛咒,他大怒地盯著瑪麗:“如果讓我再聽到你對王後說出如此不恭敬的言辭,我就會用鞭子抽你,讓你為你的話負責!”

凱瑟琳緊緊拽著瑪麗回到她的臥室。

一個侍女走進來:“公主,有你的信。”

瑪麗咬咬唇,她從侍女手中接過了信,然後揮手讓她出去了,順便也帶上了門。

“……是維克多的信,這是我們的約定,”瑪麗猶豫著將信交給了凱瑟琳:“如果他一切都準備好了,而且確定無恙,就會給我寄一封空白的信。”

凱瑟琳打開信封,果然是一張白紙。

“他所有寫給你的信,瑪麗,”凱瑟琳握著她的肩膀:“都給我。”

瑪麗從自己的抽屜裡取出一遝信來,這些信件無一不是承載誇張的語言和泛濫的示愛,除了浮誇的花邊體之外,每一封信還畫了許多愛心,甚至還有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剪紙娃娃。

凱瑟琳將瑪麗的廢紙盂取出來,擦了一根火柴,將所有的信件都投入了火中。

“哦不!”瑪麗驚叫起來:“我的信!”

“看清楚一點,瑪麗!”凱瑟琳道:“這都是你私通的證據,每一封都有可能成為指證你不檢點的證據,將你的名譽毀掉,陷你於萬劫不複的境地!”

“我看不出來任何的問題,”瑪麗忍不住尖叫道:“難道我沒有權利享受一位男士的追求?你為什麼如臨大敵,難道僅僅隻是因為維克多在身份上做了隱瞞?”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臨近懸崖,危險已經像迷霧一樣包圍了你,”凱瑟琳冷冷道:“難道你沒有聽到王後的話,沒有注意到她晚宴上那個遊戲的險惡用心?你這個傻姑娘,一直是人家掌中玩弄的對象,你傻到彆人可以在你麵前毫無顧忌地嘲笑你的愚蠢,而你卻聽不出來她的得意和篤定,對她設計的圈套一無所知。”

瑪麗赭色的臉頰越發紅了,但她不敢再質疑凱瑟琳,因為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凱瑟琳的怒火,“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

“哦,我會為你證明的,瑪麗。”凱瑟琳將最後一封信投入火中,看著昏黃色的焰心吞噬了潔白的紙張,她臉色變得像帕特農神廟中的大理石雕像一樣凜然不可侵犯:“看著吧。”

凱瑟琳的計劃本來已經在心中演練了數十遍,然而當她看到在金屬涼亭中訓練侍衛的愛德華,她的計劃又發生了變化。

“西摩大人?”凱瑟琳道。

愛德華看到她,立刻示意手下的侍衛分散巡邏,這群侍衛顯然發現了他們的長官對這位帕爾小姐的不同尋常,紛紛擠眉弄眼,充滿了暗示。

“凱瑟琳,”愛德華走了過來,第一眼就發覺她的臉色似乎不對:“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昨晚上沒有睡好嗎?”

凱瑟琳下意識摸了一下眼眶,看來黑眼圈暴露了她的心緒。

“是的……有一件事情,非常棘手,”凱瑟琳露出求助的目光:“我需要你的幫助。”

愛德華感到了她的不安,長久以來凱瑟琳從未露出這樣不安的神色,她總是鎮定而沉靜。愛德華立刻充滿了對她的憐惜和撫慰:“有我能做的事情,我一定不辭辛苦、全力相助。”

“你已經證明自己絕對值得信任,值得托付。”凱瑟琳深吸了一口氣:“但你不知道的是宮廷之中已經被鬼蜮伎倆充斥,一個圍繞著瑪麗的陰謀已經顯露,涉世未深的瑪麗一頭栽入了陷阱之中,我不能眼看著她萬劫不複,更不能眼看著某些人的陰謀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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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的大門口。

就見兩個侍衛盯著眼前的女人,麵麵相覷,露出懷疑的神色:“你是服侍國王還是王後的侍女?為什麼要蒙住臉麵?”

就見站在他們麵前的女人穿著高腰係帶的修爾科長袍裙,頭戴雞冠頭巾帽,頭肩部披著柔軟絲綢的罩帽披肩,手上戴著紫蘭色的香水手套。

當然這雞冠頭巾帽已經遮住了她中庭以上的臉麵,而披肩又輕鬆遮住了她鼻子以下,白色的紗巾飄揚在她的腦後,但無論風從哪個方向刮過來,這紗巾都牢牢覆蓋在她的臉上,使她根本看不清麵容,像一個從斯堪的納維亞島上跳出來的北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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