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華德小姐(1 / 2)

“哦對了, 小姐, ”瑪格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來:“你的信。”

凱瑟琳接過這信, 就聽她道:“我按你的吩咐,給了那送信人一個金貝,看著他歡天喜地地去了!他的錢可真是好掙,我看他快要趕上郵差亨利了!”

是托馬斯·莫爾的來信, 跟這個老頭的交流還是很有趣的, 很大程度上這老頭是在監獄裡憋得太久了,以至於信裡洋洋灑灑絮絮叨叨, 談天說地,簡直都快寫成一本莫爾侃大山集了。

不過既然提到郵差亨利,凱瑟琳不由得想起自己寄走的那封家信,都快要兩個月了,也沒等到這家夥返回王宮。其他一些個托他送信的人似乎都在議論,因為這是亨利第一次這麼晚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路途中遇到了什麼難事。

凱瑟琳正想著, 就見前方冒出了一個人影,這人影聘聘婷婷,仿佛有些冒失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看上去她的確為自己的冒失而道歉:“對不起,沒有看到您!”

“沒關係,”凱瑟琳還以為她是哪個宮人,沒想到她抬起頭來,卻露出一張青春洋溢的臉, 讓凱瑟琳一愣:“你是……”

“我叫凱瑟琳·霍華德,是諾福克公爵的侄女,公爵夫人要我來後花園摘一些,”她整張臉就像盛開的,嬌豔欲滴,卻帶著天真和不諳世事的朝氣:“據說這樣可以使王後的病情有所緩解,促進她儘快恢複。”

凱瑟琳本來還在想這張臉她在哪裡見過,在聽到她的名字和自己同名的時候,她就立刻想起來舞會上聽到的諾福克公爵不為人知的計劃,這教她不得不審慎地看著眼前這個青春迷人的女孩:“是的,的確能令人心情放鬆。”

“是的,我知道王後的心情不好,我真誠地為她祈禱,願這樣的事情永遠不再降臨!”霍華德似乎真心誠意道:“……不過我隻來過宮廷一次,對這裡並不熟悉,我不知道園在哪裡,是這裡嗎?”

她指著看凱瑟琳身後的道路問道。

“是這條路,”凱瑟琳道:“不過那裡有人,或許我們不應該打擾。”

“哦,是的,園裡,一定會有情侶在私會的,”霍華德金色的眼眸轉了轉,露出了笑容:“您知道是他們是誰嗎?”

凱瑟琳沒有說話,倒是瑪格看了她一眼,“是瑪麗公主和法國的王太子,事實上他們並不是私會,而是正大光明地獨處,因為這是國王的意思,宮廷裡的人都知道。”

霍華德的臉色微微一僵,隨即就恢複了笑容,快得幾乎看不出來任何端倪:“是的,原諒我初入宮廷,什麼都不知道,我一定會多打聽、多了解、多學習的,謝謝您的提醒。”

她行了個屈膝禮,才拽著裙角離去,輕盈地像一隻金色的蝴蝶。

“我覺得她有點一言難儘,小姐,”瑪格就道:“說實話如果換做我,知道園裡有人,我就不會多問是誰,我沒興趣也沒必要去打聽,但她好像挺感興趣。宮廷裡什麼時候冒出了這麼個人?”

凱瑟琳卻在想她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諾福克公爵要把她送入宮廷來邀寵,她是否知道自己的使命?現在看來她似乎不是不清楚,她看上去好奇卻野心勃勃地打量著宮廷,她還是走上了公爵為她設計的道路,強迫和非強迫是一眼能看出來的。

在她的身上凱瑟琳覺得自己看到了剛剛入宮時候的安妮,也許一模一樣的暗含野心,一模一樣地和這個平靜或者有些嚴肅的宮廷起了衝突,那時候這種和宮廷格格不入的氣質立刻吸引了國王,誰知道現在這個霍華德是否存了同一個想法?

凱瑟琳不為這女孩的心機而心生波瀾,她想的是躺在床上的安妮,這女人就這樣過早地開敗了她的花期,而剛才從她麵前路過的女孩才剛剛迎來她的花期——這是一種怎樣的顯目對比,但叫她心中發寒的是這個女孩將自己表姐的衰落視作自己崛起的機會。

“小姐?”瑪格見她不動,不由得問道。

“我跟你打個賭,瑪格,”凱瑟琳道:“霍華德小姐摘的不會出現在王後的床頭,而會出現在國王的書桌上。”

凱瑟琳議論的國王大踏步地走入宮廷,似乎隻有短短兩個晚上,國王就恢複了威嚴和雄風,他甚至更加堅定、更加不可阻擋,以至於身後的諾福克公爵不得不小跑著跟上來。

“哦!”國王和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影相撞了,這人影看起來纖美而嬌嫩,被國王猛地一撞,頓時撞得眼淚汪汪:“對不起!”

國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他現在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撞上這個女孩了沒有,他明明收攏了腿上的力量,但看起來這個女孩似乎被撞得不輕。

這女孩年輕而美麗,像枯藤上新生的沾著雨露的花朵,她的額頭上甚至生有美麗的智慧紋,兩個耳朵也與眾不同,尖尖的,像純潔的精靈。

“您一定是國王的侍衛,身上充滿了力氣,”就聽她道:“差一點將我撞倒!不過撞倒我沒事,我的花可不能灑落一地!”

她雖然在呼痛,然而手上的一捧花卻紋絲不動,甚至花瓣上的露水也沒有一滴落下來。

“凱西!”諾福克公爵驚呼道:“你不能對著國王大呼小叫,這是國王陛下,可不是侍衛!你可真是白長了一雙美麗的眼睛,又讓天真澆灌了你的心靈,使你居然認不出國王陛下來!”

他的語氣可聽不出什麼斥責來,然而霍華德卻表現出大吃一驚的模樣,她甚至還朝後退了幾步,露出好奇和畏懼的打量。

和國王接觸了一眼之後,她小心翼翼如同一隻剛剛探頭的小鹿:“……國王陛下?是真的嗎?原諒我的大膽冒犯,那我確實是有眼無珠,錯把陛下當做了孔武有力的侍衛!”

“哦這也許不是你的錯,”諾福克公爵接口道:“陛下現在依然可以徒手擊敗三名全副武裝的騎士,陛下的神力絕非英武二字可以形容的。”

國王看著她手中的,道:“你從園摘的嗎?預備送往哪裡?”

“我從園裡摘了,上帝原諒我的笨拙,我弄得滿手是刺,還流了血,”她仿佛有些委屈地將自己白嫩的雙手伸了出來,蔥節一般的指節上果然冒著點點血花,看著反而美不勝收:“我是要把送給表姐的,可表姐衝著我大吼大叫,讓我帶著我的從她麵前滾開,我後知後覺地才明白,她似乎把我的好心當成了諷刺,上帝知道我的真心實意,我期盼她快快病愈,為她真誠祈禱。”

“你的表姐總是將彆人的好心當成惡意,這是她一貫的行為,”國王道:“可惜了這麼好的。”

“不可惜啊,永遠代表著祝願,”她卻將往前一遞:“給陛下您的話,也一樣是美好的祝願。”

晚上的時候,受到國王邀請共進晚餐的凱瑟琳就在國王的臥室裡見到了熟悉的。

其實在自己的臥室享用食物是不被宮廷允許的,但國王永遠享有特權,他就算是在廁所裡吃飯也沒有人敢提出任何不是來,凱瑟琳邊吃邊胡思亂想著。

“怎麼,”國王看了她一眼:“今天你似乎話不多?”

“我的話一直都遵從著三項原則,簡潔、必要、分場合。”凱瑟琳咽下一口小牛胸腺肉,才道:“同樣我認為在吃飯的時候,嘴巴是難得一刻的享受時間,不該使它忙於說話,而忽視美味帶來的安慰。”

“美食不能給我帶來安慰,說話才行。”國王哼了一聲,卻將手邊沒有動的一盤鵝肝醬推了過來:“現在我給你美食,你把從它這裡得到的安慰轉化一下,來安慰我。”

“我覺得國王今天神采奕奕,根本不需要安慰,”凱瑟琳卻道:“或者已經從彆人那裡得到了安慰。”

國王挑了挑眉:“從彆人那裡得到了安慰?”

“桌子上的花束是如此碩大,又散發著濃烈的香氣,我不能假裝我是個瞎子,”凱瑟琳指了指花:“同樣我不認為這是園丁自己的主意,或者珍想要國王開心的辦法,如果珍選擇的話,她會選擇雛菊或者風信子這樣純潔又樸素的花,可不符合她的品味。”

“我要說你是個善於觀察的鼴鼠,但鼴鼠是觀察它的天敵和食物,你在觀察不符合常規的事物,”國王道:“難道就不能是我自己采摘和編織的花束嗎?”

凱瑟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是的,是的,絕對如此。”

國王見她輕而易舉地就相信了他的話,不由得微微露出些得意的神色來,卻聽她道:“我知道一定是國王的手藝,我怎麼忘了呢?”

“你忘了什麼?”國王道。

“我記得您說過,您的夢想是做一名水手是嗎?”凱瑟琳道:“如果您視水手為夢想,那麼一定學過水手必備的操作了吧?”

“當然,”國王立刻道:“操縱風帆、搖動船槳、辨明星象……我沒有一樣不精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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