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木馬(1 / 2)

凱瑟琳睡了一個香甜的美夢, 她準時在瑪格提著溫水來到她的房間的時候醒了過來。

“早上好, 小姐,”瑪格將水倒進鍍金的臉盆裡,將采摘的新鮮的花瓣和蜂蜜倒了進去, 才過來幫凱瑟琳穿上裙箍:“我早上去園的時候, 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霍華德小姐,她持續不斷地采摘已經有半個月了, 我看園丁對她都快要忍不住了, 她難道不知道園裡有三個花園,其中一個才是日常使用的, 剩下兩個花園的是要做成精油的嗎?”

當然讓瑪格鄙視的是, 起先這位霍華德小姐還裝裝樣子, 將紮成花束送給王後, 很快她就跳過了這一程序, 直接送進國王的書房。

“難道你沒發覺國王並沒有一次推拒嗎?”凱瑟琳將自己的臉泡在臉盆裡,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既然國王享受少女的追求和討好, 那我們有什麼置喙的呢?”

“這哪裡是討好,這分明是赤·裸·裸地勾引, 仗著她青春的肉·體和容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瑪格道。

凱瑟琳坐在椅子上,將來自大馬士革的紫草油和薔薇露混合了一點, 塗在了臉上。她端詳著鏡子裡自己的容貌:“的確如此,年輕和青春就是資本,人們都吃這一套。”

“哦, 我可不是在說小姐你不再年輕,”瑪格笑道:“在我看來,你可比17歲的女孩還要年輕動人呢,一般女孩都有的雀斑和細紋,在你臉上,可全都看不到!你的皮膚白皙細嫩地仿佛新生兒一樣。”

“如果你聽我的話,彆再用鉛粉化妝,你也可以比彆人顯得年輕。”凱瑟琳就道。

“你的話我要聽,”瑪格樂嗬嗬道:“因為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啦。”

凱瑟琳綰好頭發,她的頭發並不像國王說得那樣亂蓬蓬又粗糙,實際上她棕褐色的頭發柔順又有光澤,編成任何辮子或者盤起來,都很服帖。她輕鬆用一根淺紅色的瑪瑙簪子就將自己的頭發固定住了。

凱瑟琳一般早上都是和瑪麗一起用餐,但現在她不太願意了,因為發覺自己即使什麼都不說,坐在那裡就會打斷瑪麗的弗朗索瓦興致勃勃的談話,她可不願意沒有眼色地繼續當蠟燭。

然而越是如此,瑪麗和弗朗索瓦反而越要邀請她一同用餐,仿佛這樣他們在早餐時歡快談論就不惹人注意了,因為是“三個人”在交流,看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

凱瑟琳看著麵前的雞脯肉,大概自己是唯一一個心思在正常吃飯的人,不過她同樣也興致勃勃地觀賞著麵前這一對青年男女的交談,看著他們仿佛是爭論實則抒情大過啟發,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她可以確定的是,這位法國王太子性格穩重,通情達理,這是很重要的一條,他對瑪麗聽起來不怎麼正確的觀點都能包容,也不覺得她有些地方的愚笨,凱瑟琳覺得他看到瑪麗的優點和發光之處,本身就顯示了他的優點和發光之處。

至於瑪麗,這個傻姑娘大概還沒覺得自己已經深受這位王子的影響了,上一次失敗的愛情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定影響,使她努力分辨著弗朗索瓦語句裡的含義,然而她卻從心底明白這位王太子和那個騙子維克多完全不一樣,他是不是有真切的感情,從他的舉動中就看得出來。

凱瑟琳從心底覺得滿意,她個人認為拋卻國家利益來看,這的確顯示出了雙方的情投意合,這讓她覺得國王看人的眼光是比較精準的,但她也不確定如果換成弗朗索瓦的弟弟亨利來求婚,國王是不是也會答應。

說實話國王能給瑪麗婚姻自主權,這著實叫凱瑟琳意想不到,英國幾乎所有的公主都必須由自己的父親或者兄長,再或者侄子安排自己的婚姻,如此說來嫁到外國或者本國,幾乎沒什麼區彆,但瑪麗獲得的這種自主權幾乎可以說是從未有過的恩典,凱瑟琳認為是國王在允諾的那一刻,將自己十年對她們母女的愧疚都用儘了。

這讓她看到國王的確擁有一顆常人的心,隻不過很多時候這顆心裹著鐵皮,這也是人們看到的國王的樣子,可換種角度來想,如果國王不心硬如鐵,就像殉教者愛德華一樣,那他很快就會在雲波詭譎的政治鬥爭中死去,現在他避開了戰爭的死亡、刺客的殺傷、甚至致命的傷口,他要轟轟烈烈地開展以宗教為借口的全方位的改革,未嘗不是這種堅強意誌的作用。

凱瑟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吃著飯也會想到國王,她就歸結於自己的思維天馬行空,大概有那不勒斯到倫敦的距離。

在她和瑪麗用餐的時候,安妮的房間裡卻在進行著一場慘不忍睹、聳人聽聞的審訊。

霍華德小姐被捉住了頭發,強迫她跪在地上,雖然地上有厚厚的波西米亞的地毯,但依然對她嬌嫩的膝蓋造成了損傷。

而她天真純潔的一張小臉此刻露出深深的恐懼和驚惶,她看著她的表姐安妮手上的匕首,那是一把森森閃著寒光的鋒利利刃,正在她年輕美麗的臉頰上上下比劃著。

“表姐,表姐,”霍華德的瞳孔都縮成了一條縫:“為什麼要這樣,我是你的表妹啊!”

“勾引我丈夫的表妹?”安妮嘖嘖道,她興奮地看著霍華德青色的麵孔,仿佛和匕首的光芒同色,“讓我看看你的臉,你矯揉造作的臉龐,人們都被你青春靚麗的容貌欺騙了,看不到你這容貌下肮臟的靈魂、你迫不及待踩著人上位的野心、你的愛慕虛榮、貪圖富貴、你的無羞無臊、無廉無恥……哦,你可以欺騙那些自以為天下儘在掌握的男人,但你若來騙我,那可太不自量力了些。”

“表姐,我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霍華德恐懼萬分,極力狡辯:“你不能妄自臆測,這全都是你的幻想……”

“你以為你的勾引渾然天成?你以為我看不到你拙劣的技巧,滿含精明算計的眼睛?”安妮哈哈笑道:“你玩的都是我玩剩下的東西,你的那些花招把戲,就像索莫斯的表演,逗人發笑。”

“從你出現在我床頭的那一刻起,我就看穿了你的心思,你在富有技巧地等待國王,然而你沒有等到。”安妮嘲諷道:“於是你決定主動出擊,你采摘了,堵在國王經過的路上,與他來一次恰如其分的‘巧遇’,讓國王為你的清純打動,又為我的蠻橫粗暴而不滿。花製造出你和國王常常相見的機會,你有意裝扮小鹿,而讓國王變成獵人來追逐你,不得不說……你的確常常廝混在男人之間,富有花招,但你忘了這裡是宮廷,唯一的主人身邊環繞了上千名女人,她們每個人都費儘心機製造和國王浪漫一場的機會,你以為國王會為你所動?”

“但國王陛下確實為我所動,他接受了,從未拒絕。”霍華德見遮掩不過去,知道安妮能趁著國王外出將她抓起來,一定是準備下死手了,她乾脆也不再假裝,故意挑釁:“你害怕了,知道你是明日黃花了,你就打算對我下手?我親愛的表姐,你知道我的來曆,我是來救你的,將你失去的寵愛奪回來,確保我們的家族不受國王的遷怒。”

“你這傻瓜,”安妮反而笑容滿麵:“你以為國王真的為你動心?早在舞會上他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他指著你親口對我說,你是‘諾福克公爵打算用來撒網的棋子’,看公爵究竟能依靠你賺回多少資本來。國王把你貶損地一文不值,看你仿佛一隻愛爾蘭木偶,你告訴我國王是怎麼為你動心的?”

霍華德萬萬沒想到國王會這樣評價她,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那這些天他為什麼樂意和她周旋?

“很不幸你成為了我和國王之間用來試探心意的棋子,”安妮更加高興了,蒼白的臉上全是興奮的紅暈:“說白了,他想用你來氣我,使我吃醋,使我嫉妒,使我意識到我不能離開他。他要改掉我驕縱的脾氣、使我知道珍惜,使我真正痛悟,然後我們就能毫無芥蒂地重新和好。”

“哦我親愛的表姐,如果這是我的作用,能使你們和好,我自然心甘情願,”霍華德卻道:“但你想想國王已經多少天沒去你的臥室了?你們又有多少天沒有一起吃飯了?他是不是總是以安胎的名義,讓你安靜,讓你遠離他的視線?我看不出你們之間還能親密地玩這種把戲,若說嫉妒,倒是國王身邊那個叫珍的侍女似乎對我有點敵意,她將我的花扔進了垃圾桶,這個舉動我見過一次,惹得國王哈哈大笑。”

“哪個珍?”安妮的神色變得可怕起來。

“珍·西摩,”霍華德扯了一下嘴角:“聽說是你的侍女,你難道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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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和瑪格走在綠茵草地上,卻看到一個人影提著裙擺飛速地跑了過來,“帕爾小姐,帕爾小姐!”

她是和珍友善的一名女官,也是負責給王後織造襯裙的,她臉色驚惶,劇烈地大喘著氣:“珍被抓走了!”

“珍被抓走了?”凱瑟琳一愣:“被誰抓走了?”

“王後派人來抓她,將她粗暴地帶走了!”這女官不停比劃著十字:“快救救她吧!她肯定是凶多吉少了,但王後的命令,誰人敢反抗?”

“王後派人把她抓走了?”凱瑟琳就道:“你知道為什麼抓她嗎?”

“我不知道,他們不容反抗……”她語無倫次道,然而她的目光一下子定格了,盯著她們的身後仿佛在盯著一頭野獸一樣:“哦,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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