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逐(1 / 2)

凱瑟琳走進了書房。

國王伏在案上, 似乎在翻閱英格蘭的光榮律法, 他很仔細地對照了自己手中的文件, 似乎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神色。

即將出爐的《至尊法案》確實應該令他感到滿意, 因為從此以後,英格蘭的國王和教皇隻有一個, 王權無限延展和擴大,應該達到頂峰了。

“你來了,凱瑟琳, ”國王看了她一眼,關心道:“以你後背傷口的愈合程度, 你不該穿上衣服滿地亂跑。”

“聽起來我是個小孩子, 而您像個應該管教我的大人,”凱瑟琳搖搖頭:“不過您怎麼知道我後背傷口的愈合程度?”

“當然, 我親眼所見, 親自斷定的,你的衣服是被我剪開的, 凱瑟琳, ”看到凱瑟琳不可置信的目光,國王才哈哈一笑:“火燒潰爛的傷口和衣服黏在了一起, 如果不剪開你的衣服,隻怕傷口立馬就要惡化,我們有個拜占庭帝國遺留的藥劑師,這家夥的醫術看上去似乎不錯,我隨時關注著你的傷情, 很清楚地知道你的傷口愈合的情況。”

“多謝您的關心,”見國王一本正經,凱瑟琳隻好道:“那珍和霍華德小姐的傷情如何?”

“珍正在修養,據禦醫反饋的情況來看,她並無大礙,”國王就道:“至於那位霍華德小姐,被她的叔父領走了,估計情況也不壞,畢竟你才是三個人裡受傷最嚴重的的那個,你應該多關心自己。”

“我還應該對國王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謝,”凱瑟琳道:“如果您沒有及時趕來,我可就小命休矣。聽聞國王是放下了重要的會議趕來的,這更令我感到愧疚了。”

“會議難道比得上人命重要?”國王反問道:“我們在會議上討論的就是保障我英格蘭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從一個國王的角度來說,我不能容許我的子民受人戕害,而我無動於衷。”

凱瑟琳立刻抓住了這一點:“果真如此?我是否可以理解為,對於任何一個子民被無辜殺戮,您都會為他主持公道、審判真凶,您都不會包庇凶手,哪怕他位高權重?”

“當然,隻要他確定無疑的清白無辜,而凶手又狡猾可憎,逃脫了律法,”國王表態道:“這樣的事情我決不能容忍,如果律法放過了他,國王也不會放過他。凶手必將被審判,我以我的權杖發誓。”

凱瑟琳就深吸一口氣:“那國王確實應該審判王後,她殺死了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以肮臟和卑鄙的用心。”

國王的目光似乎沒有露出一點點驚訝:“是嗎?”

見凱瑟琳點頭,他牽動嘴角笑了一下:“自從她進入監獄之後,每天我都可以得到指控她的罪證,不下數十條,殺人是最基本的,我以為你會挑一個罪大惡極的,畢竟你受到她的折磨,你更有理由憎恨她。”

凱瑟琳鄭重道:“他們說的不一定是真話,因為他們有的急於洗脫自己的罪名,有的迫不及待向您表示忠心,有的原本就恨她,所以他們亟待王後的隕落,像期待羚羊屍體的禿鷲一樣,羚羊還未死,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磨牙吮血了。”

“如果一個人說假話,這可能發生,但十個人、上百人都在說她通·奸,”國王就道:“難道還不能證實她對我的背叛嗎?”

“那國王在處罰王後通·奸罪名之前,”凱瑟琳道:“應該將這上百個人全都殺掉,因為他們都欺騙了陛下,明知王後通·奸,卻選擇隱瞞和視而不見,這不是對您的欺騙又是什麼?”

國王哼了一聲,顯然有些不滿。

“王後的身邊有二百五十個侍女和女官,”凱瑟琳道:“王後早上多吃了一塊焦糖蛋糕,下午就能傳遍宮廷,陛下也深知宮廷之中流言蜚語的力量吧,蒼蠅無所不知。但這些流言蜚語中卻從沒有王後不檢點的一言半語,這難道還不能讓陛下撥雲見霧,意識到一些事情嗎?”

“如果她們是迫於王後的威壓,不敢說呢?”國王道。

“如果她們是迫於克倫威爾大人的威壓,不敢不說呢?”凱瑟琳道。

“胡說,”國王雖然斥責了一聲,但語氣並無責備的意思,隻是在提醒她:“早上審判的侍女,晚上回答宮廷,她們身上沒有傷口,克倫威爾沒有對她們用刑。”

“她們是沒有被用刑,但克倫威爾大人隻要帶著她們挨個參觀一下刑室,參觀一下那可怖的、正在行進當中的酷刑就足夠了,他什麼都不用說,就能身臨其境的把人逼瘋。”凱瑟琳道:“事實上,早在她們被押進倫敦塔的那一刻,幾乎就崩潰了,臭名昭著的血腥之地,每一寸石堡都染紅了鮮血,誰知不會是她們的呢?”

“你是在替安妮開罪?”國王打量了一下她:“她可是對你先用了酷刑,你該對她恨之入骨才是,奇怪的是你在為她開脫。”

“是的,”凱瑟琳道:“我為她開罪,但開脫的是通·奸之罪,因為我知道在這一條罪名上她是清白的。而我給她定下的罪是殺人罪,在這一點上她充滿罪孽,無可推脫。”

“殺人罪?”國王的眉頭挑動了一下,仿佛這一條罪名讓他覺得可笑。

凱瑟琳立刻用嚴肅的語氣道:“您剛才對我說,您不會容忍任何一個子民被無辜殺戮,凶手必將被審判,難道隻是一句玩笑?”

“當然不是,”國王卻道:“但我也要提醒你,殺人在宮廷中是一件尋常的事情,王後有權利處死她認為冒犯她的人,這也是法律的規定,這是國王和王後的privilege,我因此處死了有數十條人命,現在你也要審判我嗎?”

“國王處死一個冒犯您的人,這是理所當然,因為他有實質性的冒犯您的罪證,”凱瑟琳道:“但我說的是王後蓄意殺害一個無辜的少女,這少女沒有冒犯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被王後推進了火坑,成為了替死鬼。而且容我也提醒陛下,這件謀殺案發生在安妮成為王後之前,她根本從一開始就不具備這種privilege。”

國王的神色變得沉吟,他招手讓凱瑟琳過來。

“我仿佛明白了你的意思,”他盯著她:“你要讓安妮死於正確的謀殺,而不是不正確的通奸,對於這兩條罪名來說,如果最後的結果都是被砍頭,那又有什麼分彆呢?”

“您已經說出來了,”凱瑟琳道:“一個正確,一個不正確。”

“想當然,”國王卻道:“一個分量輕,一個分量重。殺人罪還不足以判處一個王後……”

“殺人罪完全足以判處一個王後。”凱瑟琳道:“殺人罪遠甚於通奸罪,可陛下您卻把殺人罪看得比通奸罪輕,因為後者冒犯了您的權威,所以您的權威遠比人命重要,是這樣嗎?”

她說到這裡感覺到心裡很有些怒意,然而她抬起頭來,卻看到國王的眼中似乎更有怒意,然而還不待她說話,卻見國王劈手將她的腰肢轉了一圈,很快凱瑟琳感覺到自己的裙領被國王撕開了。

她嚇得尖叫起來。

“看看你乾的好事,”國王摁住她胡亂掙紮的手腳,“膿水都流出來了!”

凱瑟琳扭頭一看,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她裹傷的棉紗從領口露了出來,上麵全是淡黃色的膿液。

看她捏住鼻子露出嫌惡的樣子,倒把國王逗笑了:“叫禦醫來!就是那個埃菲亞斯,叫他帶著他的草藥浸膏過來!”

埃菲亞斯走進國王的書房的時候,兩個侍女已經在為凱瑟琳處理傷口了,她們小心地將棉紗從傷口上挑出來,而國王坐在外麵的椅子上,胡亂翻著書。

“陛下。”埃菲亞斯道。

“給她看傷,”國王指著內室:“你的草藥很管用,但耐不住這個女人不肯聽話,我覺得你應該慎重地立下醫囑,叫她彆像個鬆鼠一樣好動,再把你這幾天的成果付之一炬。”

埃菲亞斯立刻遵照了國王的意思,“是的小姐,您不應該亂動,最起碼要等傷口結痂才行。”

這個醫生的草藥浸膏確實管用,敷在傷口上,凱瑟琳立刻趕到了清涼和舒緩,應該是當中含有一定白芷的緣故,總之是顯而易見地緩解了凱瑟琳的疼痛。

她這一天可算是忙碌極了,即使背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沾染上枕頭,已經舍不得睜開眼睛了……

侍女輕手輕腳地從房屋走出,顯然埃菲亞斯咳了咳嗓子,似乎還有話要說,然而國王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頓時封閉了他的喉嚨,叫他也學著侍女,躡著腳退出了房間。

“陛下……”愛德華聽到房間裡許久沒有動靜,便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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