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1 / 2)

矯健的紅馬揚起馬蹄, 將人群都驅散了,而試圖維持秩序的衛兵被紅馬一腳踢到木樁上, 剩下的衛兵急忙躲避,一臉震驚和恐懼。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法官也被撞到,帽子滾到了台階下, 他站起來大聲嗬斥著,試圖維持秩序。

“法庭是維護公平正義的地方,”就見伯爵大人跳下來馬來, 他的聲音像沉雷一樣滾動著, 震得眾人的腦袋嗡嗡作響:“不論是世俗還是宗教, 都沒有給你濫用刑罰的權力!”

“你是誰?”法官惱怒道:“穿著馬戲團小醜一樣的服飾, 你這卑賤的人物, 膽敢對著法官咆哮?!”

“我擁有的權力是你跪在地上也不曾仰望到的, ”伯爵眼晴裡迸出烈火般淩厲的目光:“你才是真正的跳梁小醜!”

“說得好!”圍觀的百姓們居然爆發出認同的聲音, 氣得這法官大喊大叫起來。

見那個衛兵還抓著凱瑟琳的裙擺, 伯爵眼中的怒火愈盛,他的鞭子像靈活的曼巴蛇一樣在空中卷了一下,這衛兵就踉蹌著撲倒在地上,捂著肩膀翻滾起來。

剩下那一個衛兵驚慌失措地溜了。

“凱瑟琳……”凱瑟琳隻感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了起來, 她不由自主凝視著前來拯救她、使她免受侮辱的人, 一瞬間隻感覺言語難訴的感激,和久違的軟弱湧上心頭,讓她不由得啜泣起來。

伯爵將自己的袍子脫下來, 裹住了凱瑟琳,他懷中的女人仍然在不可遏製地顫抖,在語無倫次地呢喃著什麼,可見這次的打擊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這讓伯爵更加憤怒,盯著法官的眼神也冰冷地像凍住的深流。

法官被罵得臉色由紅變黃,連腦瓜門都浮上了一層滑稽的顏色,他看上去想要衝過來揪住伯爵的衣服,卻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尖叫著滾了一圈,腦袋恰好卡在了頸手枷上,引得旁觀之人哈哈大笑起來。

“應該受到審判的是裡士滿法庭的人,”在這笑聲中,伯爵仿佛誓言一樣宣判他們:“一個都不會跑掉。”

車夫小心翼翼將凱瑟琳扶上了馬車,凱瑟琳好半天才從冰冷的、僵硬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她被伯爵攬在懷中,感覺到了他胸膛傳來的熱量,同時也感覺他的大手在自己的臉上劃來劃去,這讓她不由自主大窘了一下,不過坐起身來她才發現伯爵正在替她擦拭淚水。

這讓她臉上不由自主發熱起來,她很快掏出手帕,將自己的臉埋在手帕中。

“凱瑟琳,”伯爵的手輕柔地撫過她的耳側:“你還好嗎?”

“我還好……”蒙著臉的凱瑟琳發出了懊惱而含混的聲音,聽起來卻像顫抖著撒嬌一樣,這讓兩人誰也沒料到,空氣頓時變得熱烘烘起來。

“我是說,”凱瑟琳更加羞惱了,她清清嗓子:“你怎麼來了?”

“我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伯爵道:“隻恨我的馬跑得還不夠快,讓你差一點就要受到他們的侮辱。”

“不,如果不是你,我已經被處以喪儘名譽的鞭刑了,”凱瑟琳一想到那個鏡頭她仍然不由自主發顫:“我完全沒想到他們會對我公開處刑,他們根本沒有好好審判,就對我冠以罪名……”

“是的,”伯爵的語氣嚴肅極了:“你先後遭受了莫名其妙的威脅,又被流民闖入莊園,現在又受到了這樣的處罰,明顯他們的目標在你,要讓你喪儘名譽。”

“也許我知道他是誰,但我沒有和他對抗的力量,”凱瑟琳捏著雙手:“同樣我知道我自己陷入了權力爭奪的旋渦之中,你還不知道吧沃爾特,我成為了愛德華王子的教母……我遭人嫉恨,成為了一些人的眼中釘,他們想要趕我離開倫敦,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我的確不想在這裡居住了,我想返回北安普頓……”

她感覺伯爵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想回去?”

“是的,”但凱瑟琳又搖搖頭,“……可我還有麗茲,她失去了母親,不受宮廷的歡迎,我不能離開她。”

雖然她很想將麗茲帶回北安普頓,可她比誰都清楚國王絕不會同意,國王對這個女兒忽視是忽視,但誰都不能質疑麗茲仍然是她的母親為加冕王後時候所生,她跟一般的私生女完全不同。

但伯爵仿佛鬆了口氣,“是的,你身上還有強烈的責任感,但除了這種責任呢?”

他微微側著頭,仿佛有一種莫名的壓迫,同時又充滿了暗示。

凱瑟琳轉移了目光:“當然我還舍不得城堡裡的人們,他們樂觀又善良,真心待我……”

伯爵不依不饒地盯著他,看上去勢必要從她的口中聽到一些想要聽到的話。

凱瑟琳的目光隻好盈盈轉回來:“當然伯爵大人的慷慨也令我印象深刻,如果我回到北安普頓,難保書信遙遠,更難保我就會以此淡忘了你的恩情……事實上從劇院開始,你就一次次救我於危難,又出手幫助我的家人,這完全高出了朋友之間的道義……”

“是的,高出朋友間的道義,”伯爵眼睛一亮,忽然之間仿佛就收住了自己侵略的觸角:“但你不要有任何的負擔或者存著什麼感激的心思,我不需要你這些想法,做著一切這完全出自我的意願,我甘之如飴,我恨不能你隨時向我求救,我希望你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我,沒有彆人……”

凱瑟琳感覺到這樣直白的話語表達的情意,她早都能感到伯爵對她的包圍,但他就像那頭林中之鹿,看著張牙舞爪,實則用自己的角尖小心翼翼地觸動和前行著,他不希望自己一步步的前進招致她任何的反感——當然凱瑟琳從未感覺反感。

“我是否太過霸道,我是否沒有考慮你的心情,”伯爵見她沒有反應,立刻湧上了不安:“令你感到難以麵對?”

“哦不,”凱瑟琳立刻道:“完全沒有,事實上的確如此,我在處刑那一刻其實想的就是……我想的是如果此時能有人來救我,那就應該是你,我也想不到彆人了……”

她的確發自內心,這讓伯爵也立刻感到了她的內心,他的眼中很快露出高興的、意料之外的光芒,車廂之內,能言善辯的兩人仿佛都心潮湧動,他們仿佛都不經意地將目光投向車頂或者側壁,但餘光卻不由自主地黏在對方身上。

很快他們的車廂被敲響了,傳來了瑪格的聲音:“小姐,你還好嗎,小姐?”

瑪格的臉露了出來,她急切地喘了口氣,“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剛才我在人群中,就是行刑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維克多,那個混蛋他就在人群中,距離我不過幾步,可我沒抓到他,人太多了……”

“是他,”伯爵道:“你看清楚了嗎?”

“確實是他,”瑪格篤定道:“這家夥一直用惡毒的目光看著你,他期盼你行刑呢,小姐,這個混蛋他是怎麼回到倫敦的?我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乾的!”

凱瑟琳不由自主咬了咬唇,但伯爵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一樣:“我會抓到這家夥的,顯然他吃了虧卻不長記性,還敢來冒犯,他背後一定還有交易……”

凱瑟琳不由自主一怔,她的目光在看不見的地方變得幽然一亮,仿佛微光閃過。

##

從國會出來,國王率先登上了他八匹馬的金色馬車,揚長而去。

托馬斯·西摩甩著手臂出來,他對剛才上議院討論的問題完全不關心,他趴在圓桌上睡了太久,以至於胳膊都發麻了。

議員們三三兩兩走出大門,托馬斯看到了自己想要攀談的人,但金斯萊主教正和諾福克公爵低聲說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們才分開。

“主教,”見公爵也登上了他的馬車,托馬斯才走了過去:“主教!”

“上我的車吧,托馬斯。”金斯萊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招呼托馬斯上他的車。

托馬斯一上車就道:“我以為今天的國會會討論愛德華王子加封太子的事情……什麼時候國王才肯將威爾士親王的封號給我的外甥?”

“王子還太小,國王的心意顯然在王子身上,但他需要時間。”金斯萊主教道。

“時間,”托馬斯抱怨了一下,但他難掩高興之色:“我姐姐為國王誕育了兒子,唯一的兒子,這一點無可動搖,我會讓天主教的侍女服侍他的,這一點是我對你的保證,可你也要保證《繼承法》趕快出台,要保證愛德華是王後所出的子嗣,即使是死後加封,那也是王後。”

“是的,是的,”金斯萊主教點點頭:“不過我想問一下裡士滿城堡的事情,聽說已經幾天沒有消息了,你不是保證過會驅逐那個女人的嗎?”

“我保證過,我讓流民攻進了城堡,讓法官抓捕了她,”托馬斯胸有成竹道:“想怎麼判刑都在我的掌握中。”

“是這樣嗎,托馬斯,”主教一雙深綠的眼睛簡直就像兩把刀刃,冷冷地看著他:“很多時候事情總是難保萬一,你做的這件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萬全,這是你一貫的毛病,從來不謹慎小心,貪婪、自大、輕佻、愚蠢……”

托馬斯受到了驚嚇:“主教,你……”

“我必須要提醒你以前做過的一些事情了,”就聽主教用漫不經心的口氣道:“還記得受你連累被五馬分屍的詩人維埃特嗎?”

托馬斯的臉色立刻變白了:“什麼……維埃特?”

“想想他,”金斯萊主教道:“想想這件駭人聽聞的烏龍醜聞,你知道它如果被抖落出來,你會是什麼下場吧?如果你知道,那你就知道在接下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了,托馬斯。”

托馬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宮中,他臉色蒼白,差一點裝在門牆上,惹得宮人明目張膽地嘲笑起來。

“王子呢?”他提高聲音朝著侍女們咆哮起來:“愛德華王子呢?!”

“王子在熟睡。”侍女隻好回答。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