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妄想(1 / 2)

賭博是無傷大雅的賭博, 當然不同於外頭的賭徒, 侍女們沒那麼重的得失心, 這隻是一個和雙陸棋差不多的遊戲罷了。

她們投了骰子, 猜大猜小, 瑪格的運氣最好, 一下子贏了十個便士,高興地哈哈大笑。

很快麗茲也加入了遊戲,但她並不押寶, 她負責投骰子, 她似乎有意逗笑大家——看起來在表演什麼大象的動作, 讓侍女們猜測她表演的是什麼,如果猜對了她才肯投骰子。

麗茲的動作模仿還是很像的, 但最後一次她做了一個古怪的動作, 侍女們猜了很多次都沒有猜出來, 最後甚至猜到野豬身上,仍然不對, 後來麗茲就指著瑪格,原來這動作是她在學瑪格搓揉麥片。

這下子幾乎把眾人笑個半死, 瑪格跳起來看上去要捉住麗茲, 麗茲尖叫著躲閃, 然後跑到了凱瑟琳的懷裡,這下瑪格就無可奈何了。

之後她們就推開棋子,談論起倫敦傳過來的小道消息——這也是一種賭錢方式,將錢押寶在真假上, 看這消息最後被證實是什麼。

“我聽說倫敦有一個消息,”艾達畢竟剛剛才從倫敦回來:“人人都在議論一件事——國王的新王後。”

誰會入主漢普頓宮,榮耀加身,當然是個永恒的話題,特彆是英格蘭人民的國王從來不遵循常理,大部分的國王一生隻有一次盛大的婚禮,而亨利八世已經有了兩次公開於民眾的婚禮,和一次“死亡婚禮”——百姓們把追封西摩王後的舉措稱為死亡婚禮。

圍繞著國王的情事看上去豔佚不絕,人們習慣於稱呼阿拉貢的凱瑟琳王後為正統王後,她不論是出身還是人品、學識,都是個真正的王後,那麼取她而代之的安妮就因為公開處死之前流傳的各個謠言而被形容為“妖女”,迷惑了國王的心智。

對於第三任王後,民眾普遍是同情的,認為她具備了很多美德,也為國王帶來了子嗣,隻可惜壽命不長,來不及享受福氣。

國王既然有了三任王後,看上去就會有第四任。百姓對第四任王後充滿了想像和期待。

“聽說國會已經在會議上討論新王後的人選了,”侍女們道:“這可是個國家大事,雖然國王已經二婚……三婚了,但他是個黃金單身漢,60歲的國王還能擁有一位美麗的新娘呢,法王路易十二52歲了,看到我們瑪麗長公主的畫像還想入非非呢……”

普通百姓把自己的國王總是看得太高,尤其是出現對比的時候,這也許是一種民族情緒,但她們都認為國王值得一位出身高貴的、姿容美麗的、品德高尚的新王後。

“有好幾個人選,”她們興致勃勃開始討論起來:“洛林公爵的女兒、美第奇家族的女兒、還有莫斯科公國,那些信仰東正教的斯拉夫人的公主,這些都是合適的人選,聽說奧地利也有一位美麗的公主,但被奧斯曼那些異教徒們給搶走了……”

“洛林公爵的女兒怎麼樣?”凱瑟琳插入了討論中。

“聽說年紀合適,出身也不錯,”侍女們道:“可國王有意將瑪麗公主嫁給法國人,而洛林公爵是王太子的侄子,這麼算來輩分可就差的太遠……國王變成了法國國王的孫女婿了,這可不成!”

“聽上去很有道理,”凱瑟琳認為她說得很對:“那美第奇家族的女兒呢?”

“這個家族很有權勢,”侍女們即使遠在英格蘭都聽聞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但據說陰謀和死亡的陰影一直伴隨著他們,他們精通用毒藥或者刺客暗殺彆人,自己也死於暗殺……我們可不希望美第奇的女兒帶著棺材來英格蘭。”

“很合情理,”凱瑟琳點點頭:“莫斯科公國的公主怎麼樣,聽說他們國家盛產美人。”

“的確如此,”侍女們道:“可斯拉夫人蠻橫和固執地像一頭牛,他們強迫嫁到他們國家的女人信仰東正教,嫁過來的女人卻不一定改信新教。”

天主教和新教已經夠亂的了,所有人一致認為再來個東正教摻和的話,會讓英格蘭四分五裂。

西班牙的公主已經被排除在外了,“難道就沒有合適的公主嫁到英格蘭來嗎?”

“……其實你們說的都不是正確的人選,”有個侍女搖搖頭,神秘兮兮道:“有一個真正的熱門人選,可能性很大,而且據說得到了克倫威爾大人的支持,出於什麼新聯盟策略……我也不懂,但德國成為了我們的盟友,所以兩國會進行傳統的聯盟,你們懂的。”

“那個女人叫什麼?”眾人頓時大感興趣,圍過來問她。

“聽說叫安妮,”這侍女得意道:“克裡維斯的安妮。”

“這和那個安妮重名了,”瑪格哼了一聲:“這是我的第一印象,不知道國王怎麼想,會想起那個女人嗎?”

“叫安妮的女人多了,”侍女們都道:“小姐的妹妹還叫安妮呢,感覺叫安妮的女人長得都不差……不知道來自克裡維斯的安妮長得怎麼樣?”

“那應該也不差。”凱瑟琳就道:“看來這是一門好親事,天賜良緣呐。”

“是啊,”侍女們附和道:“顯貴的出身、實際利益、豐厚嫁妝、美麗外貌……現在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她的脾性,她是不是一個溫柔和善的人,如果她和安妮王後一樣刻薄,那我們又重回安妮統治的時代了,一點點地方不令她滿意,恐怕就有殃災!”

瑪格瞪著她們,拔高聲音:“胡說八道!國王還沒有選妃呢,你們倒替他做主了!這德國來的女人何德何能能做得了王後?!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她在將來也生下了一位王子,她能不能對愛德華王子悉心照顧?而她生下的兒子和愛德華王子之間,誰擁有優先繼承權?這可是都要仔細考慮清楚的事情!你們以為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們比國王和國會的大人們還聰明?”

侍女們立刻認為她說得很對:“如果她生下一個王子,那事情好像確實變得複雜了!這不就是懺悔者愛德華的故事重演了嗎?”

懺悔者愛德華就是這樣,他是長子,但繼母出身高貴,所生的兒子得到老國王的喜愛,等老國王去世之後,圍繞繼承的問題幾乎將英格蘭四分五裂。

而這個故事最後的結局是,繼母殺死了他,繼母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兄弟坐上了王位。

“聽上去你們比大臣們還要操心,”凱瑟琳笑了一下:“現在睡覺去吧,難道沒發現已經快要淩晨了嗎?”

侍女們抱起趴在棋盤上睡得流口水的麗茲,她的嘴巴裡還嘟囔著要凱瑟琳的親親,凱瑟琳親了她一口,她迷迷瞪瞪地抱著凱瑟琳的頭,卻一口親到了她的鼻子上。

瑪格把壁爐裡的火熄滅了,顯然她對剛才那個話題還有話說。

“我覺得她們可都是道聽途說,小姐,”瑪格覷著她的神色:“倫敦什麼都不缺,緋聞和謠言可滿天飛!這事情一點都不值得討論,因為她們全都是猜測罷了!”

“無風不起浪,蒼蠅總是先嗅到了氣味,才能嗡嗡直叫。”凱瑟琳道:“而且我覺得她們猜得不錯,德國的公主來到英格蘭,符合各方麵的利益。至於繼承的問題,我想那位偉大的、高瞻遠矚、無所不能的亨利王,一定會有辦法的,你說呢?”

瑪格被這一串頭銜逗笑了,而且她意識到凱瑟琳似乎不如表麵上那麼平靜:“小姐,你應該明白國王的心的……”

“這個問題可難倒我了,”凱瑟琳卻道:“我怎麼能明白彆人的心,我連我自己的心都沒弄明白呢。”

事實上就是如此,凱瑟琳覺得自己一貫維持的平靜和從容仿佛在被堿水侵蝕。她無法做到對這個從天而降的消息無動於衷,她當然有不平靜的想法,當然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一直在不平靜中度過,她無數次重新回憶,試圖剖析清楚自己容忍的底線,試圖發現在裡士滿的日子裡,有沒有受到強權的擠壓,有沒有重複她在漢普頓宮的命運——

不得不說,這一次某些人學聰明了,他改變了方法,幾乎讓凱瑟琳以為他改變了內核。

但凱瑟琳也承認自己在漢普頓宮了解的那個人從來不全麵,否則她早就應該把兩個人聯係在一起,如此天差地彆的人的確是同一個人,讓她久久難以緩過神來。

但凱瑟琳還如上一次那樣無動於衷嗎?

當然不,她想的最多的就是那句:“我討厭他,討厭他自以為是、且一直對女性抱有輕視和玩弄,我希望他嘗到報應,他總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這句話在這一刻體味起來,就仿佛錘子敲碎了凱瑟琳用霧凇裝點的心窗,讓她不得不感到動容。

這個人確實有真誠的後悔,那就算是凱瑟琳曾經的一切憤怒和失望都有了結果,而且凱瑟琳意識到這個人的感情也許的確是真的,因為沒有一個人自傲的男人會在女人手裡折辱兩次,還心甘情願。

伯爵城堡早上的時候又一次聽到了喧鬨的聲音,城堡眾人都以為是那一次的流民又開始圍攻了,神色緊張,後來才發現是小鎮的村民們自發圍聚過來的,他們是在看熱鬨。

“盧克法官被綁在柱子上遊街呢!”格林興奮地招呼道:“快去看啊!”

果然如此,不可一世的法官盧克就在城堡前方接受百姓的奚落和唾罵,長久以來這個家夥仗著自己的身份和靠山,是裡士滿小鎮百姓頭上的陰雲,案件根本無所謂對錯或者正義和非正義,隻要哪一方奉上的錢多,代表法官的正義之錘就會落在他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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