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又來了一名女知青這事很快就在四處傳開了, 顏溪和果果當天就見過對方。周怡然, 海市人,比她們都大兩歲, 是今年自主報名下鄉支援鄉村建設的女知青。
顏溪剛聽到周怡然這個名字時隱約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以前在哪裡聽過或者看過,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
破舊的泥土房屋裡, 隱隱傳出了兩人談話的聲音。此刻,與周怡然說著話正是今年年初就被下放到生產隊來的兩位老學者之一的顧老。這個時候,想必任誰都猜不出他們兩人的真實關係。
“你這傻孩子也真是,外公不是讓你不要過來的嗎,你怎麼偏就不聽話呢?”
“可外公就一個人在這裡, 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這不是還有你胡爺爺在麼, 你彆覺得我們現在年紀大了就完全不中用, 這點苦啊,我們還是能承受得住的。你看, 我們這會兒不是都還好好的?”
“好了, 既然都已經看過了, 你還是早點回去,我和你胡爺爺都是活了幾十年的老人了,沒什麼不放心的, 這生產隊就這麼大點地方,以後彆再過來了,省得讓人看到了對你影響不好。”
“我不怕的……”
“唉,你這倔強的脾氣也真不知道像了誰?”
“以前大家都說我這牛脾氣像極了外公……”
顧老聽著外孫女的話不禁失笑, 繼而又無奈的輕歎了一聲。
他的老伴去世得早,夫妻倆隻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嫁了人沒過幾年也跟著走了。唯一的外孫女還是跟在他身邊長大的,除了這個孩子,他也算是一個孤寡老人了。
枉他這人做了一輩子的學問,自認為清貴,恪守正道,誰知臨到老了卻還要遭這一番罪。他唯一牽掛的就隻有這孩子,最不想拖累的也是這孩子,事發時他還再三叮囑她什麼都不要再為他做,可結果她竟然一個人一聲不響的跑到這生產隊來找他了。
說實在,這孩子的脾氣確實是最像他的,平時看著好說話,心裡卻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一旦決定要做的事情,那任誰勸說都沒用。
周怡然看著眼前這殘舊不堪的泥土房,難掩心酸。
這裡的環境也太差勁了,外公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呢?
顧老和藹的拍了拍她的頭,老人家的眼裡顯露出了他的豁達和文雅,說道:“這兒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不用像有的人那樣去住牛棚,我聽說西北那邊的環境比這裡還更苦。”
周怡然抿著唇角,說不出話。
她外公本來也是要被下放到西北去的,是她跪著懇求父親幫忙,這才轉來了江東省。
可她這一跪,也算差不多把他們父女倆最後的那一點情分磨沒了。
她母親與父親當初結婚屬於家族聯姻,在母親生下她去世以後,隻是隔了半年,父親便又再娶。她從小在外公身邊長大,跟父親那邊的關係並不深厚,甚至還有些不小的矛盾和隔閡。可以說她外公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所以,她又怎麼能看著他老人家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受苦而不管呢。
隔了許久,周怡然忽然輕聲道:“外公,我與白家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你……”顧老臉色微變:“唉!”
心裡百般不忍,最後卻隻重重歎了一口氣。
縱然周怡然沒有說明解除婚約的原因,可顧老活了大半輩子心裡又怎麼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節。現實如此,他現在出了這等事,那些往日與他關係交好的人家怕會受到牽連自然要急著撇清關係,隻是他沒有想到白家居然也會如此。
說到底,還是他拖累了這孩子。
顧老憐惜道:“讓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