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1 / 2)

重生之出魔入佛2 柳明暗 20298 字 6個月前

淨涪不願退讓, 遠空不能退讓,雙方一時間僵持。

到最後, 還是遠冬先反應過來。他拉了一下旁邊遠烏的衣袖, 在遠烏目光轉過來的時候瞥了一眼前方對峙的一人一鹿, 對遠烏做了個口型--你上。

遠烏也知道這時候確實是該他上場了。於是他也不多說什麼, 當即就湊到遠空近前, 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 “十七兄, 這幼崽畢竟是自凡鹿時候就跟隨在淨涪和尚身邊,我們雖說是同族,但也不好空口白牙就帶他走。不如就放他在淨涪和尚身邊吧?”

遠冬眼睛一時睜得滾圓, 回過神來後不住地狠瞪遠烏。

叫你上去是要你說這些的嗎?是叫你去插個話好緩和氣氛, 然後大家有來有往地商議怎麼將這幼崽交換回來!

你倒好,上去就倒戈。說什麼“不如就放他在淨涪和尚身邊”?你還記得你自己的身份嗎?!隨隨便便將一頭幼崽放出去,你想好怎麼跟族裡交代嗎?!

你真不怕回頭遠空就將你退出去,讓你當這一次結盟失敗的替罪羊?!

你真就這麼看好這淨涪和尚嗎?

結盟不成功就退一步,賣一個實打實的人情給他, 結一個善緣?

不止是遠冬, 就連原本正在僵持對峙,誰都不願意率先退讓的遠空和淨涪此時也都齊齊調轉了目光,向遠烏望過來。

原本由遠空和淨涪各自承擔的壓力就在這同一時間,齊齊落到了遠烏的身上。

遠烏額頭開始止不住地沁出細密的汗珠。

遠冬不過在旁邊偷覷了一眼,就立即將那撇開目光收了回來,默默地縮在一旁, 不敢吱聲。

等那一陣窒息的感覺褪去稍許,遠烏才抬起目光來迎上遠空的視線。

他能察覺到就在遠空的對麵,那個年輕和尚平靜卻異常幽深的目光。

遠烏有一瞬間生出了動搖。

--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賣好不成反弄巧成拙?

但此刻再要他分神去注意其他,卻是不能了,因為遠空正在凝視著他。

“你真的覺得......這幼崽跟在淨涪和尚身邊比他回到族裡要好?”

淨涪在一旁穩穩端坐,將這三頭五色鹿之間的你來我往看個清楚明白。

這三頭五色鹿明麵上確實是在大大方方地開□□流,卻也在暗地裡溝通意見。淨涪不知道他們用的什麼手段,也不知道他們都在說的什麼,但他察覺到了這三頭五色鹿間微妙的無形波動。

隻是淨涪沒有多在意這個。

他微微垂落眼瞼,靜默地坐在蒲團上,兀自入神。

五色幼鹿卻是真沒想那麼多。

它也聽見了對麵那三頭五色鹿的談話,但它更清楚,甭管那三頭同族最後是個什麼決定,隻要淨涪和尚拿定了主意,就很難有人能將它帶出景浩界。

當前來說,還是淨涪和尚的決意最重要。

於是它趁著對麵那三頭五色鹿交流的空隙,探出半個身體,將腦袋湊到淨涪手邊,低低地鳴叫。

淨涪垂頭看它,“你真不想跟他們走?”

五色幼鹿連連點頭。

淨涪卻又道,“如果你跟他們走,你能得到同族的接納、關照和指引,可以最大程度、最高效率地精純你的血脈,成為真正的五色鹿......這樣,你也不想跟他們走嗎?”

五色幼鹿又是重重地一點頭。

“你就算留在景浩界,”淨涪跟它說得更明白,“也不會是留在我身邊。謝景瑜,他在等著你。”

是的,在早先時候,五色幼鹿就與謝景瑜結伴了。現如今還滯留在淨涪禪院的鹿苑裡,也不過是因為當時遠烏找上門來,而五色幼鹿察覺到謝景瑜應付不了遠烏,才回到淨涪身邊尋求庇護而已。

當日淨涪沒有將它留在身邊,現在五色幼鹿也不指望他會改變主意。就算它的血脈更進一步覺醒,也是一樣。

但五色幼鹿並不在意。

不論淨涪願不願意承認,在它心裡,淨涪占據的是亦師亦父的位置。而這個殘破的小世界......有它母親遺骸在,有淨涪在,就是它的家園。

什麼族群,什麼族地,那是什麼?

五色幼鹿低低鳴叫一聲,“呦。”

淨涪看了它一會兒,微微闔首,“那你就留下來吧。”

五色幼鹿歡喜地瞪圓了眼睛,長長地鳴叫一聲:“呦......”

淨涪手掌在五色幼鹿的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拍,“日後修行更不可懈怠,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五色幼鹿渾身一個激靈,隨即連連點頭,生怕應得慢了,讓淨涪不滿。

淨涪看了它一眼,收回手來。

五色幼鹿將剩下的半個身體從淨涪身後轉出,光明正大地在淨涪身側趴下,再不去在意對麵的那三頭五色鹿到底都是個什麼想法。

怕什麼怕?淨涪將它留下了啊!

對麵,遠空似乎也已經有了決定。

他轉回身來,看了看對麵姿態隨意的一人一鹿,目光一滑,看向了五色幼鹿。

五色幼鹿得了淨涪應允,心中底氣格外的足,根本不懼他。不過,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神色一凜,瞬間就端正了態度。

不怕歸不怕,再過得兩日淨涪可是要去參加南海法會的。若這個檔口和他們鬨起來,亂了淨涪的心境,可就太不劃算了。

遠空根本不知道對麵那頭幼崽都已經想到那麼遠去了,但這不妨礙他察覺到這頭幼崽的態度,哪怕他剛才也聽見了五色幼鹿和淨涪的對話,知道這幼崽不可能是改變主意跟他們走了。

既然幼崽緩和了態度,表示出應有的尊敬,遠空也沒跟幼崽計較的意思。

於是他露出了些微笑意,用相當和緩的語氣問道,“你真的不再想一想?”

五色幼鹿將腦袋點在青草上,“呦。”

多謝好意。

遠空搖搖頭,下一刻卻抬起目光,望定了淨涪。

“既然這幼崽不願,那就算了吧。”遠空說道,從後方遠烏那裡接過一小節鹿角,轉手就交給了淨涪,“這是遠烏褪下來的角。”

“如果這幼崽的修行出了什麼問題,你可以聯絡遠烏。”

淨涪和五色幼鹿看過那小節鹿角,又看向遠烏。

遠烏對他們點了點頭,目光中透著格外明顯的善意。

淨涪眯了眯眼睛,偏頭去看五色幼鹿一眼,才伸手接過那一小節鹿角。他隻看了一眼,隨手就將那鹿角遞到了五色幼鹿麵前。

五色幼鹿心中明白。

它晃悠了一下頭,頭頂鹿角處就有一抹五色神光落下。神光照在那鹿角上,不過微微一卷,就帶著那鹿角消失不見了。

遠空見五色幼鹿收起了鹿角,微微點頭,又對淨涪道,“聽聞淨涪和尚不日將前往南海普陀山參加法會?”

淨涪點了點頭,約莫猜到這頭五色鹿想說什麼。

果然,遠空很快就說道,“倘若方便,我們希望淨涪和尚能帶上這幼崽一起去。”

“哦?”淨涪道,“願聞其詳。”

遠空於是就道,“這幼崽雖然得遠烏之助,精純過血脈,但到底還是年幼,實力不足,血脈開發程度不夠。在我族內,他還隻是一個幼兒。”

幼兒,通常都有著相當可觀的可塑性。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若能得到佛法的熏陶,於他日後的成長大有好處。希望淨涪和尚你慎重考慮一下。”

淨涪聽完,也看了一眼趴在旁邊的五色幼鹿,緩慢點頭,答道:“小僧知道了。”

結盟沒成,幼崽沒帶回,此行算是完全的失敗了。所以見事情大體交代完之後,遠空沒想繼續賴在這裡了。

他站起身來。後麵的遠烏、遠冬也連忙跟上。

“如此,我們就不打擾淨涪和尚了。告辭!”

淨涪也帶著五色幼鹿站起身來,聽得遠空這般說,他雙掌一合,低唱一聲佛號,“檀越慢走。”

遠空點點頭,先往院子中走幾步,稍稍離開這一株菩提樹,然後雙手在前方的空間處一拉,拉開一個兩人高的門戶。

門戶邊上閃耀的五色神光一下子就讓五色幼鹿看愣了眼。

遠空見狀,又看了一眼五色幼鹿,這才對著淨涪點頭,領了遠烏和遠冬走入這扇門戶中。

待得這三頭五色鹿全數踏入裡頭,那扇門戶才重新合攏,恢複成一片空無且凝固的空間。

那無形的波動徹底隱去的時候,五色幼鹿才終於回過神來。

淨涪抬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好好修行,總有一日,你也能做到的。”

五色幼鹿低鳴了一聲,“呦。”

淨涪笑了一下,低頭看了五色幼鹿一陣,“你剛才也聽見了。普陀山的法會,你想去嗎?”

想去嗎?

五色幼鹿確實有一瞬間的心動,但很快,它的眼神就再度堅定了下來。

“呦。”

想去。

“呦,呦。”

但如果不可以,我就不去了。

五色幼鹿不想欺騙淨涪。

它眷戀著這個小世界,哪怕它此刻是殘破貧瘠的;它眷戀著淨涪,哪怕它現在已然算不上跟在他身邊;但同時,血脈裡印刻著的本性卻讓它渴望著那更加廣闊無際的天地。

它不知道那些五色鹿是怎麼將自己鎖在族地裡萬萬年的,它也不去想那些,那些與它沒有太大的關係,它隻是循著躁動的血脈給予淨涪答案。

淨涪就笑了,他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還是和剛才淨涪回答遠空時候的答案一模一樣,但五色幼鹿卻敏感地察覺到了淨涪幾分偏移的意向。

它歪著腦袋看向淨涪。

淨涪又拍了拍它腦袋,“你就先留在鹿苑這邊吧,等過些時日,再去找謝景瑜。”

五色幼鹿歡喜地點頭。

謝景瑜也在這妙音寺的地界上,什麼時候去找他都行,急什麼急?

淨涪收回手,“去吧。”

五色幼鹿繞著淨涪轉了一圈,才向著鹿苑那邊去。

淨涪還隻坐在蒲團上,給自己續上了盞泉水捧在手裡,慢悠悠出神。

三頭五色鹿走過空間通道,在空間的夾層裡轉了好幾個圈子,確定外人無法輕易循著他們的蹤跡追去他們族地,才認真回應族地的呼喚,回歸五色鹿族地。

終於踏上熟悉的土地,遠烏沒覺得如何輕鬆,反而更緊張了。

然而,遠空卻一改在景浩界淨涪和尚麵前的端重姿態,氣息放鬆且活潑。他吐了一口長氣,隻是眨眼間,便恢複成了五色鹿本體。

遠烏的心又提了起來。

但遠空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就轉開了目光。

“遠冬。”

遠冬也沒想到被叫到的會是自己,他愣了一下,急急應聲,“是,十七兄。”

“你去二長老那裡走一趟吧。”

遠冬抿了抿唇,那仰起的頭上鹿角微晃,“遠冬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請十七兄說個明白。”

一旁的遠冬這個時候也回過神來了,見狀,當即就壓低了腦袋求請道,“十七兄。”

遠空看著這兩個倔強的族兄弟,無聲歎了一口氣,卻也開口了。

“遠冬,”他問道,“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遠冬聽得雲裡霧裡,但遠空這麼問,他心裡也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遠空也不再說話,隻將鹿角往遠冬的位置輕輕掃了一下。

一道白色的靈光從遠空的鹿角中落下,照向遠冬。

遠烏並不阻攔,因為他對這道白色的靈光也有幾分了解,知道起碼單就目前這點威力來說,其實真不能拿遠冬怎麼樣。

便是遠冬也沒有避開,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任由那道靈光照定自己。

他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可隨著這道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竟覺得不知從何處生出幾分委屈。隨著那委屈出現的,居然還有憤怒和怨懟......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過不是嗎?為什麼就懷疑我?為什麼隻懷疑我?......

那一個個的問題自心底生出,又飛快地躥上心頭,醞釀成更陰暗的憎恨與惡意。

哪怕遠冬此刻尚且保持著神智的清醒,也依然止不住的心驚。

他抬眼看向麵無表情的遠空,定定對視得一陣,忽然轉頭,看向另一側的遠烏。

遠冬的雙眼已經蒙上了晦澀的黑。

那厚重的陰影仿佛從最陰暗的角落處拖生出來,連五色神鹿與生俱來的諸邪辟易特性都無法將它驅逐。

遠烏正麵撞上了遠冬眼底的晦澀,那厚重的黑暗連他都心驚肉跳,但他還是穩穩地站定了,沒有往後退開一步。

遠冬看見,終於笑了開來。

隻是在那樣厚重的黑暗下,那笑容也平添了幾分猙獰。

遠烏定定看了遠冬一眼,扭頭便對遠空低了低腦袋,放低了姿態,“十七兄,遠冬他這是?”

遠空答道,“魔自心生,由天而動。”

遠烏到底控製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天魔氣?!”

遠空不敢去看他化自在天外天的方向,隻是隨意點頭。

遠烏滿臉震駭,但很快,他就抓住了一線光,“可遠冬他什麼都沒做過!”

“是他還來不及做什麼。”

遠烏顧不得遠空格外清淡的話語,連連哀告,“十七兄,遠冬他還什麼都沒做。那天魔氣......那天魔氣大概隻是他不知從哪裡沾染上的而已!必定不是他自己有意的。”

“十七兄,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你救救他......”

與淨涪和尚的結盟失敗,遠空也沒真想絕了遠冬這個族兄弟的生路。

“所以我才讓他去找二長老。”

遠烏一時無話可說。

此時,這個漩渦真正的中心人物忽然嗤笑了一聲。

遠烏抬頭看去,直接就對上了遠烏的那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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