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魔族是一個神奇的種族,被它們所傷的傷者,如果不及時處理傷口,傷者會被它們的魔氣浸染,逐步入魔。
現在,慕星遙已經耽擱了處理傷口的時間。
賀蘭涯也是一個沒有人性的資本家。
他帶慕星遙留在留仙居,是為借替留仙居處理地脈之火的名義,拿到能讓慕星遙覺醒的寶物之一火精祖元。不隻如此,他需要慕星遙短暫入魔一次,徹底激發出天香蝴蝶骨的潛力。
所以,賀蘭涯明知慕星遙會被混沌魔族所傷,也選擇了不幫。
慕星遙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真是恨不得再狠狠咬賀蘭涯幾口,她以為賀蘭涯最苟不過是延遲來幫忙,讓她和混沌魔族戰鬥提高修為。沒想到賀蘭涯連她的傷勢都計劃好怎麼利用。
果然,永遠不要相信老板的關懷,他的關懷隻是為了讓員工繼續心甘情願給他加班。
怪不得賀蘭涯這麼高的修為,自己咬他的意圖那麼明顯,他不隻沒躲,還把無時無刻不覆在他身上的護體靈氣撤開。
怪不得剛才賀蘭涯被她咬得鮮血淋漓也不吭氣。這都是因為之後有更大的坑等著她。
慕星遙一把推開賀蘭涯:“說吧,這次你需要我做什麼。”
她的眼睫上尚且沾著晶瑩的淚珠,本就櫻紅的唇上印著屬於賀蘭涯的血,她也趕緊抬手胡亂擦掉。
賀蘭涯知道,她真的生氣了。
但賀蘭涯仍然道:“你雖是天香蝴蝶骨,可你是名法修,並不會多錘煉你的身體筋骨,這會導致哪怕你的天香蝴蝶骨再純淨,覺醒後的力量對本尊來說也有限。”
事實上,天香蝴蝶骨這樣強悍的媚骨兼魔骨,覺醒後能操縱千萬人替她賣命,心魔叢生,是整個修真界的浩劫。但是,天不會使它過盈,天地間隱隱暗含的法則給它的掣肘就是天香蝴蝶骨之主都是法修,全部無法在覺醒前把天賦錘煉到極致。
賀蘭涯說:“這次,你入魔時會激發你的潛力根骨,借著你自身的根骨足以承受火精祖元,替你把你的天賦錘煉到極致。這個過程完成後,你會提前掌握一點你的力量。”
他頓了頓,“正好繼續魅惑計劃。”
慕星遙仿佛覺得賀蘭涯在把自己培養成生化武器,這個武器還是用來對付他本人的。
她隻記得剛才和混沌魔族打鬥時的疼,問:“用火精祖元錘煉身體,會很疼嗎?”
聽起來就好像要用很大的大火燒灼自己,萬一給燒糊了怎麼辦?
幸好,賀蘭涯道:“不會。”
不等慕星遙鬆了口氣,賀蘭涯就道:“入魔時,你會非常不舒服。但你放心,這個過程中,本尊會一直陪著你。”
慕星遙並不覺得感動,賀蘭涯以為她是靈丹妙藥嗎?
天天加班,該放的假一個不放,他陪著她加班,她能更開心還是咋地?
她隻會更緊張更怕出錯!
男人,永遠那麼臉大,認為他的陪伴能比實在的福利更好。
慕星遙實在憋不住了,她對賀蘭涯陰險的城府有很大意見:“你不用陪著我。”
“你要是實在閒得慌,就在我不舒服的時候幫我倒點熱水吧。”慕星遙道,“如果你不會做端茶送水這種活兒,你就幫我去法寶店修修我的弓箭,我擔心我入魔這段時間腦子不清醒,去法寶店要是被宰客了怎麼辦,他們很黑心的,每次價格浮動都在五百靈石左右。”
賀蘭涯聽著慕星遙左扯右扯,她的話看似很長,總結下來就兩個意思:
第一,他不如一杯熱水貼心有用。第二,她很心疼她損壞的弓箭和靈石。
第三,她生氣了,因為他的利用太過,她不想他陪她。
賀蘭涯看著衣著單薄,在夜風中顯得脆弱憂鬱的慕星遙,他下意識想到當時她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撲過來,依賴地靠著他,雖然嘴上責怪他怎麼來遲了,卻抱他抱得很緊。
現在,她卻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哪怕夜風寒涼,她的靈力快用完了無法禦寒,凍得微微發抖,也沒再靠過來。
賀蘭涯清楚自己做的是什麼事,也不意外得到這種結果。
他隻是陷入沉默。
慕星遙都快被凍成傻逼了,見賀蘭涯這都不說話,她狠狠震驚:“你不會連這都不願意吧?我知道剛才我特意沒說我給你修弓箭的靈石,但你好歹問我一句,我給你靈石就是了。”
賀蘭涯:……
他道:“本尊不至如此,一把弓箭罷了。”
慕星遙之前做什麼都會想讓他幫助她,現在卻做什麼都認為他不願意。
賀蘭涯早知她一定會生氣,可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似乎這件事之後,他在她心中就不再值得信任。
賀蘭涯想,她如果完全不信任他,不配合的話,他們間什麼事都無法做好,賀蘭涯自認為自己擔心的是這一點。
他問慕星遙:“你現在很生氣?”
慕星遙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賀蘭涯怎麼敢的啊,問出這種問題。
泥人也有三分氣性。
原本,慕星遙其實能夠算理解賀蘭涯的行為,花姨她們之前想讓她努力修煉,也做過讓她假意涉險的事。
賀蘭涯和她非親非故,更需要她努力修煉,想出這麼個法子來雖然沒有人性,卻符合他的立場。
但是,花姨她們很擔心他受傷,賀蘭涯卻連她的傷勢怎麼利用都想好了。未免太讓人寒心。
慕星遙開口道:“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給你說我不生氣你也不會信,那麼我告訴你,我很生氣。”
賀蘭涯等著她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我知道,比起你來說,我很無能。比起大多數修士來說,我也沒有彆人堅強。”慕星遙的眼睛在夜色下好像閃著水潤的光,但是,一滴都沒再流出來。
她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因為在修真界,受傷這種事太正常,隻要沒死,在修士眼中都如同家常便飯。賀蘭涯就是這麼想的。
慕星遙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力貼合賀蘭涯的想法,但讓他今後收斂一點。
所以,她現在不能哭。
慕星遙儘力平靜道:“我也知道,你帶我離開合歡宗,是因為看重我的能力,你想鍛煉我的能力無可厚非。但我除開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修士外,我還是個人。”
“是人,就會有感情。雖然我需要服從你,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在我心中並不那麼壞,我甚至覺得你其實是遭遇了很多壞事的好人。所以,我會考慮給你做魚時選擇沒有刺的魚。”
慕星遙現在後悔莫迭,隻覺那條魚死得真冤啊。
賀蘭涯則靜靜聽著慕星遙說對他有感情。
“但我沒想到,你連我的傷勢怎麼利用都想好了,賀蘭涯,我很傷心。”
“賀蘭涯,我真的被你傷到了。”
賀蘭涯從未想過會是這個答案,他知道慕星遙怕痛,以為她的憤怒來自於身上的痛苦,沒想到慕星遙告訴他,因為他傷了她的心。
賀蘭涯看著慕星遙單薄的身子,秋棠般的桃花眼明亮柔軟,嫵媚和乾淨兩種矛盾的氣質縈繞在她身上。
賀蘭涯殺過許多人,折磨死的也有,但傷彆人的心,這是第一次。
他聽著她指責他的過錯,哪怕他帶她離開合歡宗,她也沒這樣含淚說著傷到了她。
他心裡浮現出一種很不快的情緒,比被汙染還要不快,煩躁,卻不是對著慕星遙的。
賀蘭涯受不了那種煩躁了,他不知道傷身和傷心有什麼細微的區彆,但他很不快。
賀蘭涯對慕星遙道:“本尊做過的事,本尊從不會真正後悔。”
臥槽?慕星遙當即繃不住了,半掉不掉的眼淚啪地掉下去,這麼囂張?
他如果再這麼下去,她雖然拳頭不如他大,但她以後絕對會在他打坐的時候故意放老鼠在旁邊吱吱吱咬東西,在他的衣服上放癢癢粉,如果賀蘭涯之後還要吃她的菜,她就故意齁死他。
反正賀蘭涯拿她有用,不會殺她,大不了互相傷害。慕星遙沉痛地想,每一次工人階級革命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比起每次都要被賀蘭涯這麼搞一次,為了以後的幸福,她願意。
然而,賀蘭涯道:“但本尊的確忽略了你的感受,如果你不能解氣,可以繼續咬本尊。”
慕星遙沒有反應過來這個發展,她盯著賀蘭涯鮮血淋漓的脖子,慕星遙不知道賀蘭涯為什麼沒有用靈力恢複他的傷勢,現在那裡還有鮮血和牙印。
慕星遙乍然抬眸問:“我咬你做什麼?”
賀蘭涯的身軀其實隨時隨地都處於自我恢複的狀態,生生不息,綿延不絕。但剛才,賀蘭涯刻意阻止了傷口恢複。
他看過慕星遙後背上那道傷口,那種傷勢如果在賀蘭涯身上,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慕星遙就會一直哭,哪怕抱著他時,他替她封印了身後的痛覺,她也仍然哭得不能自己。
賀蘭涯知道人的痛覺並不一致,他無法真正體會慕星遙的痛楚,但他仍然沒恢複脖子上的傷口。
麵對慕星遙的疑惑,賀蘭涯頓了一下:“你剛才盛怒下的反應是咬本尊,你現在也可以繼續,如果能夠發泄你的怒氣,讓你收起現在的眼淚的話,本尊甘願如此。”
賀蘭涯從來沒見過有人流這麼多的淚,他為此感覺複雜,既想看她的眼睛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淚水,又想把這種眼淚堵住,偏偏,無論一個男人的修為有多麼高超,多麼運籌帷幄,都堵不住一個女人的眼淚。
他把這種奇怪的情緒歸結為他認為慕星遙的眼淚會影響她努力做事。
慕星遙看著賀蘭涯冷冰冰的臉色,同樣不會想到賀蘭涯這種剛坑過她的人會出現類似心疼這樣的情緒,隻能是為了計劃。
她暗歎,賀蘭涯真是太卷了,對彆人狠,對自己也狠。
賀蘭涯邀請慕星遙:“你不來嗎?”
慕星遙道:“誰要咬你?”
剛才盛怒下咬他,一是因為太憤怒,二是因為魔氣影響。
現在賀蘭涯為了計劃和那點微末的愧疚感願意被她咬,但她如果習慣了拿他發泄,才是壞事。
慕星遙很有自知之明:“我不想,我牙齒疼,你留著自己慢慢咬。”
慕星遙不喜歡看血淋淋的東西,她這個角度能看到賀蘭涯脖子上的血肉,脫離必要的戰鬥,慕星遙很怕這種血糊糊的東西,哪怕剛才射混沌魔族,她的箭也不會導致鮮血四溢。
慕星遙立即移開眼。
賀蘭涯見到她的躲閃,仍然沒說什麼,道:“既然你不願意,你的入魔時間還沒到,回留仙居吧。”
賀蘭涯像往常一樣說完這話就站在原地等她,慕星遙是他見過最懶散的修士,連飛行趕路向來都是蹭他。
那種小事,賀蘭涯很樂意為她提供,這次也不例外,他下意識等著慕星遙過來。
然而,慕星遙現在雖然能接受賀蘭涯的強勢,但她拒絕和表麵清冷實際滿腹城府的賀蘭涯一塊兒玩,她擔心自己的拒絕做得太明顯,故意一會兒理理自己的頭發,一會兒搓搓衣角。
賀蘭涯自然發現了她的意圖。
她隱藏情緒的手段並不高明,慕星遙的桃花眼向來澄澈清明,混合絲絲清澈和嫵媚,現在那雙眼睛卻滿是不自然,連對視都不敢,就差把“你快走吧我現在不想和你一路我討厭你”擺在臉上。
賀蘭涯再停頓一瞬,慕星遙仍然在理頭發,他轉身自己飛往留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