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1 / 2)

此時正是春灌,現在的耕作方式還維持在粗放型耕作階段,就是在春耕的時候放火將去年的地燒乾淨,再灌水將土地漚肥,等水退下就可以開始撒種子了。所以,春灌的意思不是給作物澆水,而是肥地的一部分。

雖然農家肥能解決其中的一小部分問題,但那畢竟是個新技術,還不能完全替代固有的經驗。

顧衍當然知道,所謂耕耙磨技術是在土地不足的客觀情況下才出現的,現在最缺的不是土地而是人,所以這種粗放的耕作如果沒有外力的影響大概會持續一段不短的時間。不過,想起幼年時那些為了儘可能多打一些糧食,佝僂著腰身,枯黃的肩膀艱難的拖動鋤頭的老人,甚至是為了能替父親參軍後,沒有壯年男丁的家裡減輕負擔而早早耕作的孩子,顧衍覺得就是重新回到黑暗也無大所謂。

他當然可以坐視不管,可這裡是他的故土,是生養他的地方。他不是過客,更不是觀眾,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一切都與他息息相關,是他躊躇一生都不能放下的眷戀。他怎麼能忍心自己明明力所能及,卻又袖手旁觀呢?

所以,從挖渠開始吧?

關中平原從地理上來看其實不是標準的平原——至少不是人們印象裡的衝積平原,它其實是個沉積下來的巨大河穀。作為巨大的河穀地區,就代表著這裡的水係是非常單一的,在河流改道後留下的地方和河流還沒有波及到的地方,水資源相對來講比較缺乏。

這也是農人經常爭水的原因,處在河流沿岸的耕地自然沒事,但稍遠些的就跟不上澆灌了。

當顧衍被韓徒攙扶著來到打架的人群前時,兩堆人也已經停下了手,雖然都知道打架犯法,不過等到了關頭上誰也顧不得了,如今貴人到來才讓他們生出些畏懼之心。百姓膽怯地撇著這位看上去就出身顯赫的孩子,更而何況剛剛他身後那位來打聽情況的仆人說,他是這裡的裡長。

當然,看這樣子誰都知道這裡長是虛名,至少是王上將這片地劃給少年的借口。這裡既無傭耕也無隸臣妾,就是個空裡,平時無人打理,他們才敢來奪水。

誰能想到今天這麼倒黴,正好碰上貴人出遊?

各個裡的領頭人雖然心裡是欺負這裡沒人,但嘴上倒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顧衍所有的問題。

脾氣好的公子沒有因為他們爭水鬥毆生氣,隻是平靜的點點頭,“槐樹裡和柳下裡都位於下水處,我這裡少有田種,也用不了上水,爾等可以自便,不必爭搶。”

韓徒適時說道,“可自下麵上來,要經過書院,人聲嘈雜恐怕......”他顯然還是在忌憚嬴政那不太好的脾氣。

春灌在即,農人傭耕們也顧不得什麼紛紛表示他們會儘可能的小聲,定不會打擾貴人。

“噤聲,噤聲。”

“哧,哧,莫嚷——”

帶頭的人都攔不住大家急切地心情,雖然他們也急在心裡可若是貴人追究起來他們難免會受些苦頭。殺人的確犯法,可隸臣妾的命又不值錢,貴人們有的是錢去配。

顧衍蹙眉,然後就聽到農人們更急切的保證聲,在喧嘩聲越來越大,領頭的農人都快急哭出來時他終於建議道,“不若,開水引渠,爾等自可不必每日上山。”

“如果自上而下引渠,阿政覺得當如何?”顧衍坐在書房裡,輕聲問著對麵的少年。雖然他給嬴政編了教材,不過顯然他不喜歡,隻是隨意翻了翻後就自己默寫藏書——他也不打算裝了。顧衍沒有妄加猜測嬴政從哪裡得知這些他應該沒看過的書,在對方掉馬後隻是不再強求他按部就班。

他想轉變思路,‘格物致知’好像是個不錯的主義。中華文明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聖賢,但其實內在並沒有什麼改變,隻是在曆史的長河裡以不同的形式出現而已。雖然跨了千年,但宋朝的治學概念應該比他的時代那些思想更容易被接受。

當然,他拉著始皇勤於墨者之學也是因為隻有經過嬴政的手的東西,才是被天道承認的。

“征民工,計阡陌,方才開渠。”嬴政頭也沒抬,繼續看著他已經爛熟於心的《商君書》,“先生若是想興修水利,還是稟明王上,以徭役和少府匠人負責為要。”嬴政口中的少府匠人不是官職而是一類人,主要是在少府這個機構裡負責測量,建造各種東西,和興修水利,有很多分類。他們幾乎負責整個秦國的工程建設,鑒於這個國家根本沒有什麼享樂的方式,那些負責園林,樂器等等的製造工匠非常少,反而實用人才巨多,水利人才也在其中。

至於顧衍,是不能私自興建水利的。嬴政顯然猜出了自己的老師想做什麼,他沒有反對,他也想知道顧衍能做出什麼來,但麵對的困難就是秦國根本不會讓他這麼做。

顧衍眨眨眼,滾邊的青衣隨著他的動作發出沙沙的聲音,嬴政聞聲抬頭剛好被他戳中腦門。對麵的少年清俊典雅,目不能視毫不影響他的風姿,如白玉一樣的手帶著些許寒氣點在他的額頭,長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扇形的陰影,“我問你該做什麼,而不是能不能。”

“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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