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童聲咯咯(26)(1 / 2)

被迫出道後我紅了 宗年 21124 字 5個月前

井公館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沒有半點歲月的損毀。

不是後來一切苦難都已結束後,他回來看到的,已經在炮火中留下了傷痕、在自己沒有經曆的歲月裡老舊的模樣。

而是真真正正, 和他離開家時回頭望來的那最後一眼,彆無二致。

就在青年眼帶懷念的看著井公館內一草一木時, 有人從鎏金樓梯上走了下來,皮鞋落在地板上, 發出規律清脆的聲音, 引起了青年的注意。

他下意識隨著聲音看去。

即便在直播中看過了這裡發生的一切,但在真正麵對扮演自己父親的人時,青年還是不由得愣住了。

昏暗無光的井公館內,原本精美漂亮的裝潢, 都因為剛剛的逃殺而損毀大半, 水晶吊燈墜落,鏡子破碎,掛畫歪歪斜斜,雕塑的碎片散落滿地。就連地毯和牆壁上, 都糊著大片大片的血跡。

一眼看去, 這不是當年令許多人敬畏交加的井公館,反倒像是某間廢棄多年的鬼屋。

而來人一身西裝筆挺, 剪裁合體的羊毛呢布料, 很好的將他本就優秀的身材線條勾勒了出來。

當他微微垂下平靜的眉眼,在煤油燈勉強的照明下,那掩飾在眼眸中的鋒利和智慧,卻更加像是青年記憶中的父親。

——同樣的冷靜,謹慎,把控全局。

無論時局如何危機, 都永不放棄希望,永遠能在絕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一時間,青年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想到直播裡說過的,所有被拉到井公館的人,都是因為本身與角色的貼合度,而被分配了角色。他不由覺得,不管是誰分配的“井世文”這個角色,真是再恰當不過。

雖然長相並不相似,但他們身上那種執著而一往無前的東西,太像了。

就仿佛他們腳下所行,就是他們本身的道,不需他人插手。

但唯一令青年覺得不對勁的,是來人的襯衫。

上麵染著大片的血跡,衣服上也帶著褶皺,像是剛結束一場大戰。

就在青年晃神的時候,來人已經提著煤油燈,走到了門後。

對方露出了一絲驚訝,但眼眸卻始終銳利警惕,好像隻要他稍有不對,就會被對方擊殺在當場。

“雖然知道劇組的人也會被拉進來,但我並沒有見過你,你是誰?”

來人的聲音很冷:“今天在開機儀式的劇組人員,我都記住了臉,但其中沒有你。或許,我應該讓李雪堂導演自己出來認一認?”

隔著已經沒有了玻璃的雕花大門,青年含笑微微欠身,向對方行了一禮。

“是我唐突了,家中無人,沒有招待好客人,抱歉。”

“我是井盛,井公館的孩子。”

當年哥哥死後,父親悲痛欲絕。

國與大義皆成全,唯有家中兩相辜負。

因此,當他出生後,父親再沒有對他有任何要求,隻任憑玩耍。就連名字,也沒有帶上沉甸甸的期待。

而是取了“盛世太平”之意。

父親曾笑著拍拍他的頭,溫柔的告訴他:‘我們這代人沒能親眼看到的盛世,就借由你的眼,幫我們看看吧。願她永遠昌盛,山河永清。’

隻是父親沒有想到,長大後的井盛,在他死後,沒有按照他的期望做個富貴閒人。

井盛重新為自己的名字做了詮釋——他是,要守護這盛世之人。

而如今耄耋,他也終於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一句。

他做到了。

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的哥哥,還有今夜井公館一行。

井盛在租界區的迷霧中行走了很久,無人的街道上,他感慨又懷念的環視著周圍的建築,已經幾乎忘記的記憶,在腦海中重新鮮活。

似乎有誰在指引著他,井盛並沒有迷路,而是很快就來到了井公館。

但穿過迷霧之後,他才忽然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形象。

不再是老態龍鐘的模樣,無論是麵容還是衣著,甚至是心態,都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時他還是個學生,卻義無反顧的向母親辭彆,毅然決然的踏上了自己的路。

帶著滿心的朝氣和希望。

而現在,當年那個井盛回來了。

就好像是中間那幾十年,從未出現過。

他的母親林婷還在井公館,日夜伏案奮筆疾書,筆下一篇篇稿件振聾發聵,鋒利的插.進敵人的心臟。

他也還是個懷抱著理想的學生,當回到家時,抬頭看,永遠能看到那一盞台燈的光亮。

那團光盈滿了他的內心,就像是能夠永遠指引他的燈塔一樣,讓他永遠不會迷路。

這讓他後來即便再苦再累,幾乎死在黑暗裡,也依舊咬牙堅持了下來。

他知道——母親,在等他回家。

那一盞燈,為兒子留,也為同樣的理想者守住。

可惜,等他終於能夠回家時……母親,已經死亡。

據醫生所說,即便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母親的手稿依舊散落病榻,藥水瓶下麵墊著的都是厚厚的書籍。

而當時,她的手掌下,還壓著一份隻寫到一半的稿件。

鋼筆從失去了握力的手掌中脫落,在稿紙上劃出長長的一條。

母親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不是為了她愛了一輩子的井世文,也不是為了她的兩個孩子。

而是為了她的國家。

——‘願我家國,河海清宴,萬世升平。’

霧氣籠罩了井盛的眼眸,他眨了眨眼,似乎想要讓自己不要在陌生人前失態,但淚水卻背叛了他,先一步滑了下來。

直到故地重遊,井盛才忽然發現,他對這個家、對父母的眷戀,究竟有多深。

隻是這些年他太忙了,忙到沒有精力來管自己的個人情緒,隻將全部的生命投入到了他理想的事業,於是連帶著這份情感也被壓製了下來。

到現在,才徹底爆發。

燕時洵看著門外的青年,愣了愣,才忽然意識到這是誰——井世文和林婷第二個孩子,井小寶的弟弟。

……也是,李雪堂導演所說的,井家老太爺。

燕時洵的視線迅速掃過青年,注意到他身上穿著的,竟是百年前的校服樣式。

一時心下了然。

本因為青年和井家老太爺年齡不符所帶來的困惑,迎刃而解。

恐怕是井小寶的力量還在持續發揮著效果,所以走到井公館的井老太爺,也換了模樣。

但……時間點不對,百年前的時候,井老太爺可還沒出生,更彆提是個青年進步學生了。

況且,為什麼井老太爺會出現在這裡?

井小寶因為害怕被揍屁股,可是竹筒倒豆子,問什麼說什麼,交待得明明白白,被拉進來的,隻有當時在租界區裡的人。

但其中不應該有井老太爺才對。

燕時洵迅速打量過井盛,見對方一直在門外安靜的等待著,也知道現在不是問出自己疑惑的好時機,於是把問題都暫時壓在心裡,開門將井盛迎了進來。

隻是在走進客廳之後,井盛低頭看著地麵,身軀頓了頓。

燕時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那具大師的屍體,又重新出現回到了客廳。

隻是大師沒有平躺在地毯上,而是四肢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形狀,被強行塞在了壁爐裡麵。而他的脖子卻像是被掰斷了,腦袋軟軟的垂了下來,卻剛好正對著壁爐外麵,用一雙死不瞑目充滿了恐懼的眼睛,從下向上的注視著所有人。

地麵上殘留著新增加的碎肉和焦黑碎屑,看起來就像是大師自己走了回去,又把自己塞進了壁爐裡。

也正是因為這些地麵上的碎肉,才引起了井盛的注意力。

燕時洵在這一瞬間,覺得客廳裡的安靜竟然有點奇怪。

倒也是……你在彆人家裡,把家裡搞得亂糟糟不說,還到處糊滿了血液和屍體,等主人回來了,麵對主人疑惑的目光,你要怎麼解釋?

但燕時洵的情緒隻是一瞬間,然後他就咳了一聲,麵不改色的向井盛頷首致意:“不用謝。”

剛想說沒關係,就被燕時洵先一步的話給噎了回去的井盛:……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但你哥哥確實是調皮了些,你看到的所有狼藉都是你哥哥調皮造成的,你媽現在應該就在樓上揍他屁股。”

燕時洵平靜而簡要的說明了井公館發生的事。

“還有,雖然你可能不太理解,但就目前而言。”

燕時洵頓了頓,才道:“我暫時是你早就死了的爹。”

井盛:“???”

一直盯著直播的輿論小組和官方:“噗!!!咳咳咳……”

尤其是被留在誇獎大橋外麵不能進入租界區,所以隻好焦急的關注直播的井家人和井老太爺的秘書們:“???”

秘書覺得自己快要窒息過去了。

他給井老太爺當秘書幾十年了,從來隻看到過彆人小心翼翼的措辭討好,卻沒見過上來就告訴井老太爺“我是你爹”的!恐怕井老太爺自己也是頭一次遇到。

不過最讓秘書覺得一言難儘的是,嚴格來說,這個叫燕時洵的,還真沒有說錯。

……從直播裡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燕時洵所扮演的,就是外交官井玢。

還真是井老太爺他親爹。

秘書的臉頓時都扭曲起來了。

連剛才看到井老太爺出現在直播裡,還是以那副年輕學生的形象,他都很好的維持住了他身為秘書的素養,卻在燕時洵身上破功了。

他看著燕時洵的眼神驚疑不定,一直沒停下過抽冷氣。不過他還是決定,等解決這件事後,一定要好好查查燕時洵是怎麼回事。

——不管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能捉鬼驅邪的大師,還是彆的什麼身份,能坦坦蕩蕩告訴井老太爺“我是你爹”的,這就是獨一份了!

而井公館裡,井盛驚訝的看了燕時洵一眼,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燕時洵的意思。

即便他從直播裡看到了每個人都持有身份這件事,在正對上燕時洵時,還是第一次有了實感。

不過,對根本就不知道有直播這件事,並且還在疑惑井盛為什麼能出現在門外的燕時洵來說,這就是他在隱藏身份的同時,還想對方說明現在的情況的最好辦法。

可以快速讓井盛理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而且燕時洵也存了試探井盛的意思。

井盛到底不是初出茅廬的青年人,他隻在最開始看到大師的屍體時,流露了幾分驚訝,然後便平靜的笑著和燕時洵邊走邊說,了解井公館發生的一切,甚至還有心情朝趕過來的節目組眾人打了個招呼。

才被告知了這青年學生,就是那位在強敵中從容交涉,叱吒風雲的外交官井盛的節目組眾人,立刻覺得自己可能還沒有從剛剛井小寶的世界裡醒過來,整個人都恍惚了。

那種隻在電視和報紙頭條上看到過的,已經被寫進了教科書的人物,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還對他們友好的打招呼???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覺得自己這是走在雲朵上,絕對是在做夢。

就連直播前的觀眾們也覺得恍恍惚惚,要麼是這世界壞了,要麼是他們壞了。

[啥???之前總在新聞裡出現的井盛,和我思想品德書上的井玢,是父子關係???那個渣男?我懵了,我剛剛還在說小哥哥真帥,怎麼轉眼就變成了那個渣男的孩子了?不是說他沒留下孩子嗎?不會是隨便留的種吧?嘖嘖嘖,果然是渣男,真惡心。]

[前麵的,等你再長大些你就知道了,井玢先生是傳奇外交官,是功臣!彆用那種侮辱性的字眼,太不尊重人了。]

[我導師的導師,曾和井盛先生共事,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井玢先生是不想讓自己的光芒成為孩子的陰影,所以才沒有公開說井盛先生是他的孩子,這樣井盛先生就能自由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做點什麼都被不明真相的人指指點點。]

[……井玢先生真的厲害的,井盛先生也是,他們救了幾百上千萬人,卻隻因為井玢先生的個人婚姻情況,就被有些人這麼說嗎?]

[不是,之前再誤解也就算了,但看完這電影你還沒看明白當年的事情真相嗎?井玢先生是為了保護他妻子,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好吧。]

[臥槽,井盛先生!!我小的時候新聞台裡都是他,他最有名的那張穿著黑大衣下飛機,和對手從容談笑的照片,不知道奪走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呢!]

[我有印象,小時候邊吃飯邊看電視,7點新聞裡總是有井盛先生,換幾個台都擺脫不掉。不過等我長大之後,我才知道我小時候最討厭的、覺得耽誤我看動畫片的人,是多麼偉大的人物。]

[可惜,後來井盛先生卸任後,就再也沒在新聞裡出現過……我當年會選京城大學外文係,也是因為讀了井盛先生的傳記呢!他是我的偶像,為了能離他近一點,我這個學渣真的是拚了命在學。沒想到竟然意外能看到井盛先生年輕時的扮相,我都激動得快哭了。]

[我有個猜測,之前不就有小道消息說,李雪堂導演的劇本原型,就是外交官井玢嗎?會不會井盛先生知道了之後,也想借著聯合拍攝的事情,緬懷自己的父親?]

[有可能,要不然怎麼會特意安排一個演員,來扮演青年井盛。]

[行吧,看到這麼年輕的井盛先生,我才終於信了,這就是個劇本。畢竟人又不能返老還童,而且井盛先生是什麼量級的人物啊,也不可能參與這種事。]

觀眾們即便看到了鏡頭下發生的事情,甚至他們其中很多人都看了很多期節目,親眼見過燕時洵驅鬼的模樣,但思維中根本沒有這種意識的他們,還是想象不到,其實在他們眼前的,就是井盛本人,而不是什麼演員。

至於一直看著直播的秘書,則在看到那些彈幕後,心中有一種看透了一切獨醒的感覺。

說起來荒謬……這位,還真就是井盛先生,而且還真的就參與了。

而一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井盛的燕時洵,在看到他熟門熟路的在井公館中行走,像是對這裡熟悉非常的模樣後,心中的戒備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當燕時洵問起井盛他為什麼會找來井公館時,井盛微笑回道:“我想,是哥哥叫我來的。”

燕時洵皺眉,心中覺得不對勁:“?井小寶?”

井盛點了點頭:“是,我一直在找我哥哥,所以在看了直播後,就立刻過來了。”

“直播?”

燕時洵敏銳的抓住了井盛話中的信息:“什麼直播?”

他們從醒來後就在租界區,攝影師不知所蹤,怎麼可能繼續直播?

沒看到連導演本人,都毫無導演包袱的在那放飛自我嗎?

井盛微訝,隨即笑道:“燕先生看起來,似乎還不知道?”

“你們這個叫“心動環遊九十九天”的節目,一直都在直播,從燕先生你在租界區小院裡醒來時就開始了。”

井盛稍一思索,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環顧四周時,確實沒有看到攝像機和攝像師,也沒什麼導演運鏡之說——李雪堂導演就站在旁邊呢。

而這裡除了他們,並沒有任何從旁協助的工作人員。

而且在來之前,井盛就已經搞清楚,並不存在什麼聯合拍攝。

這樣的話……

井盛麵上不顯,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也在直播中了,於是笑著壓低聲音,委婉提示道:“人氣很不一般。”

燕時洵比井盛早一秒想通了這是怎麼回事,瞬間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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